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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1 / 2)

淩雲翼在奏疏中,長篇累牘的描寫了趙鵑的淒慘,是為了告訴皇帝,賣身契、強人身依附的生產關係不作出改變,這些人間慘劇,隻會不斷的上演,所以需要工兵團營,需要官廠團造,進而塑造一種平等。

哪怕是一種帶著不平等的相對平等,也好過現在這種局麵。

平等思想不是舶來品,這一點,即便是著重強調等級分明、宗法秩序的儒家,也在追求平等。

孝是官序貴賤各得其宜也,所以示後世有尊卑長幼之序,在禮製之下,分工明確,各得其位,是儒家的理想國,大同世界,儒家追求貴賤有等,長幼有序。

儒家講孝,同樣也講平等。

比如孔夫子說: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亦講:泛愛眾,有教無類;孟子講:聖人與我同類,堯舜與人同,人皆可以堯舜;

而且工匠們人心思動,都想著進官廠,而不願意在民坊,破壞了民坊的生產,解決之道,就是將這一切原罪的源頭——官廠撲賣到民間,就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正當大明皇帝準備出重拳,直接以邪祟妖書、讖緯蠱惑的名義,對完全自由學派重拳出擊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傳入了京堂,引得一片嘩然。

“那嘉定鬨起的操戈索契,該怎麼辦呢?”朱翊鈞看著張居正笑著問道。

所有官廠可是有一半的盈利要入內帑,這撲賣官廠,就是搶陛下的固定資產!

李樂到這裡也就徹底明白了,為何這些奴仆們會突然揭竿而起,甚至等不到政令的推行了,若是按著雜報的內容去做,這是斬斷了所有奴仆心中的希望,徹底斷了他們的期盼,不鬨到操戈索契才奇怪。

“陛下英明。”張居正想了想,立刻說道,這事申時行並沒有錯,嘉定、太倉、昆山,是蘇州地界。

即便是崇尚等級森嚴的儒家,其思想內核也包含了平等,那就遑論其他各家之言了。

這次席卷蘇州嘉定、太倉、昆山的奴變,若不是因為水師的快速反應,怕是要攻破府州縣城了。

朱翊鈞立刻說道:“不,申時行執行朝廷政令,難道還有錯了嗎?廢除賤奴籍之事,是通過了文華殿廷議的,是真的聖旨,是明公的決議,申時行沒有做錯,出現問題解決問題才是,而不是將責任向下推脫給執行的巡撫。”

在老爺們看來,給奴仆一口飯吃是賞賜,奴仆應該跪在地上感恩戴德,脫衣罰跪這是羞辱?這是教化!

除此之外,雜報的內容,還主張廢除官廠團造和工兵團營,因為這是乾涉貿易的自由。

生產關係轉變這件事,奴仆們無法理解,他們能理解的就隻是,做陛下的家奴,能吃飽飯這麼簡單。

“朝廷發來了申飭我等無能的聖旨,既然是你李巡撫的地盤,你當如何?”申時行說起了後續的處置,大明水師要回巢,那麼如何安置?

李樂看完了聖旨,咬牙切齒的說道:“自然是工兵團營了,先讓這些奴仆忙起來,閒則生變,我親自去討要身契,不給把家給他抄了!年底之前,南衙十四府全都要普查丁口,廢除賤奴籍!”

萬士和十分及時的彙報了這種變化,鬆江府、南衙十四府、京堂,出現了數家以完全自由為主張的詩社,而這些詩社刊載各種文章,聲量立刻蓋過了林輔成的《逍遙逸聞》,並且迅速席卷大江南北。

“民為邦本,本固邦寧。”

“我本來以為,催化了嘉定奴變的原因是鬆江府完成了廢賤奴籍,刺激的本就緊張的局勢,但其實完全不是如此,是主張絕對自由的詩社書坊,鬨出來的亂子。”申時行又拿出一份雜報,嘉定靜遠書坊印的雜報,徹底激化了矛盾。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抓緊安撫嘉定地區的奴變,一旦從奴變演化到民亂,就十分危險了。”

相比較之下,民亂這點事兒,能叫事兒?

嘉靖、隆慶、萬曆初年,鬨出來的民亂還少嗎?

隻需要將群情激奮的奴仆安撫下來,許下限期普查丁口、完成廢賤籍、身契的承諾,再以軍兵組織工兵團營、官廠團造安置,在限期內兌現承諾,這奴變真的不算什麼,以前沒有這些工具的時候,張居正都能擺平,現在有了這些工具後,更加簡單。

李樂得感謝申時行。

這一刻李樂隻有慶幸了,問題比李樂想象的更加嚴重。

張居正俯首說道:“蘇鬆地區富碩,蓄奴成風,尤其是開海後,大量人口湧入蘇鬆,讓此地蓄奴之風愈演愈烈,江南操戈索契之事,一直存在,隻是沒有鬨得如此厲害。”

這還沒走呢,一聽說水師要走,蘇州地麵的遮奢戶們就跑到了嘉定縣衙哭爹喊娘,又是哭又是鬨,越聚越多,這是生怕水師走了,這幫聚嘯山林的奴仆,卷土重來,繼續操戈索契,破門滅戶。

李樂趕到嘉定的時候,申時行已經抑製了奴變的進一步擴大,甚至開設了粥棚,不讓矛盾進一步激化。

金色蛤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的天補均平;

“申時行在鬆江府廢除賤籍,銷毀身契後,直接導致了臨近的嘉定、太倉、昆山奴仆的奴變,也不僅僅是因為絕對自由的風潮,因為還沒有那麼快向下蔓延。”

他對著皇帝簡單的說了一下想法,具體執行由應天巡撫、鬆江巡撫、鬆江鎮水師來執行,而蘇州府上下官員,要一體申飭,官降三級,等到完成普查丁口和廢除賤奴籍之後,再做恢複。

申時行的性格,在張黨之中,算是保守和溫和的,而且多少有點不爭不搶,可是機會就在眼前,申時行就不得不改變,他真的很想進步。

這句話,根本就不是基於看熱鬨不怕事兒大的樂子人角度,而是陛下,想要加速,加速還田,加速生產資料的重新分配,加速強人身依附關係的破除,哪怕是借助民亂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但其實仔細想想,陛下也不是那種追求無序,用最激烈手段解決矛盾的人,隻要不讓陛下陷入完全的絕望,一切都好說。

“以前沒發覺你有這麼大的企圖心。”李樂有些疑惑的說道:“你以前那個不爭不搶和稀泥的勁兒呢?”

申時行在被問到的一瞬間,恨不得把泰西特使們通通砍死,這樣一來,就沒有友邦驚詫了。

以風力裹挾朝政,這種事,發生了一次又一次,搶你皇帝點固定資產罷了。

大明想要完成還田,需要更多的力量,陛下一直在不斷的積蓄著力量。

林輔成這個自由派的魁首,已經名存實亡了,這個時候,林輔成意識到,自己聲名大噪,根本不是什麼偶然,也不是命運的饋贈,而是早就暗中的標好了價格。

斟鄩(夏朝首都)的百姓指著太陽而咒夏桀: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

大澤鄉的那一聲怒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陛下。”張居正就知道!自己當初沒看錯!

陛下就是那個不可名狀的怪物!

“這算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了嗎?”朱翊鈞看著申時行的奏文,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

張居正俯首說道:“交給臣來做就是,這事其實非常簡單,沒那麼複雜,奴仆們操戈索契,求得不過是身契罷了。”

操戈索契,可是武裝鬥爭,稍有不慎就是天崩地裂,民亂的傳遞極快,很容易引起周圍州縣響應,已經有七家鄉賢縉紳不肯交出賣身契,被破門滅戶了,這種無序的運動,會速度的擴張開來,乾柴碰到了烈火,一點就著,操戈索契的奴仆們,就是乾柴,破門滅戶就是火苗。

沒有人了。

張居正離開了通和宮禦書房後,真的是擦了一把冷汗,又一次成功封印了怪物的他,慶幸之餘,略微有些擔憂,他走後,誰來封印呢?

“先生的話朕是認可部分的,不認可先生對申時行的批評,他沒做錯。”

張居正也不是在危言聳聽,眼下操戈索契,矛盾激化到最劇烈的地方,就隻有蘇州府,其他多地則是踞坐索契,就是奴仆們聽聞鬆江府廢了身契之事,立刻就不乾活了,聚集在一起,坐在地上,等待結果。

戚繼光回京了,些許的雜音伴隨著大軍回巢變得安靜了起來,大明皇帝的一道聖旨,突然由通和宮傳至了文淵閣,文淵閣輔臣前往了通和宮禦書房和皇帝陛下商議之後,將聖旨下章六部,開始執行。

這本雜報是激化矛盾的核心,根本不是張居正認為的鬆江府廢除賤奴籍,刺激了蘇州奴仆。

而官廠團造成為工匠,工兵團營成為工兵,已經是江南地區奴仆最後的希望了。

江南奴變,在南衙十四府、浙江、湖廣、江西等多地爆發了操戈索契,就是拿起武器索要身契的奴變。

成為工兵團營的工兵,在奴仆們的眼裡,就是成為陛下的家奴,區彆在於,天子家奴能吃飽飯。

即便如此,已經有足夠的誘惑力了。

僅僅嘉定地區就有七萬之眾,他們聚嘯山林、水寨,扯出了‘鏟主仆、貴賤、貧富而平之’的大旗來,橫掃昆山、太倉、嘉定一帶,若是不肯交出地契,下場可想而知。

張居正表示,這件事陛下歇著,他來擺平,要是讓陛下出手,恐怕就擺不平了。

這是贖買?這分明就是明搶!一兩銀子買一畝田,大明皇帝為何不明火執仗的明搶?!

朱翊鈞也沒有進一步激化矛盾的打算了,他手裡的力量還不夠強大,等到工兵團營哪裡都是的那一天,朱翊鈞倒是要看看,誰還敢挾民自重。

這個執行會非常的困難,所以這個聖旨的重點,還是在勸農桑,就是鼓勵地主、鄉賢縉紳,不要讓自己手裡的土地長期荒廢,少收點地租,佃戶們就願意耕種了,如果地主、鄉賢縉紳不肯,那就抄沒,設為官田,召佃租田。

皇帝在緩慢而堅定不移的推動著還田的進行,通過各種各樣的方法方式進行。

“不是,他們這是準備搶陛下的錢?”李樂立刻就有點繃不住了,指著雜報說道:“他們搶誰不好,搶陛下的?這都是陛下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錢,大筆投入後的成果啊,他們想吃就能吃的?”

“陛下,興百姓苦,亡百姓更苦,亂世人不如太平犬,若是民亂四起,則生民凋零哀怨。”張居正鄭重的勸諫道:“真的借助民亂之力,而不是工兵團營、官廠團造法,受害最大的反而是百姓。”

朱翊鈞見張居正越說越激動,趕忙坐直了身子,笑的陽光燦爛,溫和的說道:“先生莫急,莫急,先生所言甚有理,依先生所言便是。”

“大帆船在六月初一到鬆江港了,泰西諸多使者,對嘉定奴變紛紛表示驚詫,詢問是否會影響到大帆船海貿。”申時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這事丟人丟到泰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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