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擺放在裝香蕉的貨架上,火車足足有兩百節車廂。
這列火車載著三千多工人的屍體,向大海駛去,就像是傾倒熟透變質香蕉一樣都扔到大海裡。
然而,主人公死裡逃生回來後,忽然發現不管走到哪裡,彆人都對這件事情沒有任何印象,似乎軍隊從來沒有開過槍,工人從來沒有過散步。
西方人看了,就覺得馬爾克斯寫的太扯了,他這種情節還有許多,稱之為“魔幻”現實主義。
這是馬爾克斯本人寫的真事兒,但是,最後連他自己都搞懵逼了,他十幾歲的時候在家鄉逢人就問這件事情,當時的工會領袖告訴他真的死了幾千人,外國記者報道說死了至少幾百人,後來馬爾克斯名滿天下,得以查看當地的曆史卷宗,在哥倫比亞官方的資料裡,隻死了7個人。
結果,又過了些年,一些資料得以解封,發現1928年當時的聯合果品公司和當地軍閥,在各地進行的逮捕和槍殺持續了足足三個月,最終死亡的工人遠遠超過了三千人,遠遠不止兩百節車廂。
這能說是魔幻現實主義嗎?
這是保守主義。
彆人寫的是階級兄弟的真實血與淚,你在這跟西方出版商的洋風說他搞魔幻現實主義。
馬爾克斯本人,肯定是不太開心的。
要是提前告訴馬爾克斯這回事,讓馬爾克斯搜羅證據,然後,憑他現在大文豪的盛名,真相說不定就能水落石出。
寄一份去哥倫比亞的信,在八十年代的國內,需要什麼程序?
餘切一邊嘗試用西班牙語寫,一邊打聽。
研討會這幫人得知餘切要開始寫信了,全跑來看他寫的東西,然而畢竟是看不懂的,隻是稱讚餘切的勇敢。
人家是蜚聲國際的大作家啊,才剛剛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渴望跟他建立關係的全世界各地作家多如牛毛,你也算是籍籍無名的小子,卻敢寄信過去打擾人家。
萬一覺得我們中國人不禮貌,那就不好了。外交無小事,措辭一定要十分的謹慎、客氣。
說不定,這是古老中國和哥倫比亞大作家建立的第一次非正式聯係。
這封信,甚至驚動了馬識途。
有天他帶著川省大學的西班牙語教授,一個姓陳的中年人,過來見餘切。
“餘切?”他倆趴在窗口外喊。
“誒!怎麼了?”餘切站起來了。
“還怎麼了?”馬識途領人進來,把自個兒的帽子脫了,阿萊弓著腰給倆客人上茶,站一邊聽。
阿萊先拿開水燙一遍搪瓷碗,然後沏茶,端給馬識途和陳教授。
馬識途一瞥:“阿萊,怎麼就兩杯茶?”
他意思是茶不夠喝。
“我們這次來學習,隻發了兩個搪瓷碗。”阿萊老實答道。
這種帶有鴛鴦圖案的搪瓷碗很受歡迎,家家必備,一度成為結婚嫁妝,許多農村家庭一直用到了下個世紀。
“還來一碗茶,要熱的。我那正好剩一個搪瓷碗,一直發來沒用,你qie拿來用,要快。”
阿萊既問清楚了地方,一邊走,一邊想,四個人,三杯茶,老子沏茶,老子還沒得喝?
等等,為什麼我默認了是給餘切的?
但是,好脾氣的阿萊沒有計較,最終都端上來了。
這時候,馬識途抓著帽子不停扇風,催促陳教授道,“看看餘老師這個西語信,寫的怎麼樣?你來指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