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藤老師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北川秀看了眼還在給自己灌酒的齋藤玲奈,心中頗受感觸,“你已經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而且這種東西,原本可以不告訴我的。”
“但我...嗝...還是什麼都沒幫到你呀。”齋藤玲奈又放下一個空玻璃杯,此時她的麵前已經堆了六個空杯,漂亮的臉蛋上已經泛起一絲潮紅。
日本打工人就是這樣。
很多其實酒量一般,但卻比酒鬼還愛喝酒,這種晚間聚會結束,說不準回家後還得從冰箱裡掏幾罐出來喝喝。
大概如此壓抑的職場和社會環境下,確實需要酒精來麻痹一下自己吧。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我很感激。倒是你這樣當麵拒絕村鬆主編,會讓你自己有很大的麻煩吧,其實真沒必要。”
北川秀一把按住了她伸向啤酒杯的手,這動作有點過於親昵,但不能讓她再這樣喝下去了。
“呃...”有點小迷糊的齋藤玲奈被按住手後,臉頰更紅了,但此時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太想把手抽出來。
在她的瞳孔裡,北川秀的雙眸依舊清澈而淡定,絲毫沒有情緒的波動,這讓她不禁有些疑惑和好奇:“北川桑...你好像沒生氣?”
“不,我心裡其實很氣,但生氣並不能解決問題,不是嗎?”
北川秀怎麼可能不氣?
尤其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且聽風吟》的商業價值。
文化廳這一手簡直無恥到家了。
但正如他所說,生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當遭遇困難時,情緒越是失控,對你反而越是不利。
從前世開始,他就養成了遇事先沉住氣,冷靜思考的性格。
少說多做,沉著冷靜是他為人處世的座右銘。
事已至此,與其抱怨,不如多想想解決辦法才是。
“齋藤老師,以往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嗎?”北川秀看著她問道。
齋藤玲奈還處於迷糊狀態,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是在問版權被奪走的事,連忙坐直身體回答道:“有過,但沒那麼過分,因為文化廳基本不會乾預我們出版社的內部工作,如果有相中的作家,也是通過官方渠道來接觸。”
“那這件事,實際上的決定權是在文化廳手裡嗎?”北川秀蹙眉,又接著問道,“以往的案例大概是怎麼樣的呢?”
“是,應該是上麵給了很大的壓力,至少村鬆主編也無權過問。”齋藤玲奈歎了口氣,用手指輕輕揉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以往的話,至少會給點利潤,不像這次那麼過分。”
“最後一個問題,我有權利不給嗎?”說到這句話時,北川秀緩緩坐直身體,目光炯炯。
感覺到他的氣場變了,齋藤玲奈也從醉酒狀態裡猛地驚醒,不自覺的跟著坐直,點頭道:“當然。你和我們簽約的是普通新人作家合同,其中並不包含任何與版權相關的條約。”
停頓了下,她又立即補充道:“即便《且聽風吟》獲了新人賞,我們也隻有刊登它的權利,且要支付你相應的稿酬。至於後續的出版和版權運作,全部得和你這位原作家協商...至少法律上是這麼規定的。”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北川秀點頭,然後說道,“也就是說,事情並未到徹底無法扭轉的地步。隻要我們能說服文化廳的長官,就算沒法拿到全部利益,至少該給我的,還是可以爭取一些的,對吧?”
“話是這麼說...但對方畢竟是文部省下轄的...”齋藤玲奈從北川秀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現階段大部分作家不具備的“元氣”。
他坐在那兒,就好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給人以溫暖的同時,也在告誡他人,不要輕易靠近和觸碰,小心引火**!
“事在人為不是嗎?隻要有一絲希望,我們就不該放棄。齋藤老師,在寫小說前,我隻是一個高中畢業,在唱片公司當保安的失敗男人。
誰都沒法把《且聽風吟》的作者和我這樣的人聯係在一起對吧。
即便如此,我還是獲獎了。連這樣的奇跡都發生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呢?”
北川秀用這番話激勵她,是希望齋藤玲奈彆因此自暴自棄,隻有她也振作起來,版權的事才有談成的可能。
而他內心真實的想法是,連穿越這樣的奇跡都發生了,那還有什麼事情過不去?
“你說的對...是我失禮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太多來自社會、職場和人生的負麵情緒,齋藤玲奈感覺工作一年來,自己身上屬於人的那種“氣味”越來越淡了。
而能寫出《且聽風吟》這種作品的北川秀卻截然不同。
明明生活一團糟,好像還欠了不少錢,工作也不穩定,但他卻很是積極樂觀,遇事從不氣餒。
之前要取消他入圍資格時,他也沒太大反應,就這麼過來了。
現在也是如此。
“其實我還擔心因為我的事會害得齋藤老師你丟了工作呢。那樣的話,我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北川秀笑看她,發現她振作起來了,心裡也舒暢了許多。
認真負責的編輯,也不該遭受這種不公的待遇。
“怎麼會,沒有你的話,我可能早就抱著紙箱離開講談社了。”齋藤玲奈臉上恢複了笑容,感覺動力又回來了。
“大將,把剩下的啤酒都撤了吧,抱歉。那個,再來十份煎魷魚!”北川秀舉手高聲喊道。
“十份?!”齋藤玲奈感覺錢包痛了起來。
“好嘞!”高大的中年燒烤大將笑著走來,麻利的收走了那些沒喝完的啤酒,也不生氣,反而笑著揶揄他道,“怎麼?終於和女朋友和好了嗎?”
“不...”
“我懂我懂。哎呀,人生總是這樣的嘛,有晴天就有雨天,但隻要活著,日子就會過去,不是嗎?”
燒烤大將衝他擠了擠眼睛,
“不過你呀,要知道一件事。人生常有晴雨,但這樣一個願意在泡沫破裂後還經常和你一起出來吃路邊攤的女孩,可不常有。”
“要記得珍惜啊。”
“是,我會的,好不容易得來的新人生,我一定會過得精彩且有趣。”北川秀也不再多解釋,而是笑著附和了燒烤大將的話。
“所以齋藤老師,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我想直接去一趟講談社。至少當麵把我的需求說出來,不然,我是不會同意就這樣出版文庫本的。”
北川秀扭頭看向她,神色嚴肅,目標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