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無比漫長且煎熬的等待後,齋藤玲奈終於看到三人從會議室裡走出來。
奇怪的是,三人的表情截然不同。
村鬆主編風塵仆仆,在門口和北川秀又握了幾次手後,回頭囑咐了一聲秘書,然後衝她莫名其妙喊了句“之後就拜托你了”,便頭也不回的跑去了電梯間。
安遠副主編依舊那張臭臉,好像比進去前更臭了,直接越過她就往編輯部辦公區走去。
倒是北川秀,手裡拿著他的“殺手鐧”,滿麵笑容看向自己。
齋藤玲奈摸不清楚狀況,但北川秀在笑,事情大概率是朝著好方向去的。
兩人並肩離開,小聲交流著商討結果。
北川秀此行的目標已經基本達成,而且花的時間不多,讓他頗感舒心,之後就得看村鬆友視的發揮了。
因為請了一整天假,他不急著回公司,乾脆隨便找了個空閒房間,拉著齋藤玲奈進去詳談。
說完此次會談的經過,北川秀抿了口茶水,靜靜看著齋藤玲奈那張因過度驚訝而有些失態的漂亮臉蛋。
她需要一點時間緩過來,而趁著她喘息的時候,北川秀默默將信封裡的草稿紙取出,整齊的放在她麵前。
《且聽風吟》的續作來了!
齋藤玲奈的魂頓時飄了回來,思緒被眼前的稿子所吸引。
《且聽風吟》是什麼時候投稿的來著?
她想了想,很快就有了答案。
是3月17日,因為那天她正為要上小學五年級,和小學一年級的妹妹們的學費發愁。
不到兩個月時間,北川老師竟然連續作都寫好小半了?
成為編輯一年後,齋藤玲奈覺得工作裡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向作家們催稿。
手下那些奇葩的作家們總能想出千奇百怪的拖更理由,到截稿日還沒動筆那都是家常便飯。
能準時交稿的作家,簡直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
“請稍等,我先看看稿子。”齋藤玲奈整理好心情,熟練的捧起稿紙。
字跡還是那麼差,不過她早就習慣了。
沒一會兒,她就被小說的內容給深深吸引住了。
寫得太好了!
而且文筆和質量相較《且聽風吟》還有肉眼可見的進步!
難怪剛才北川老師會說事情辦成了。
這個“殺手鐧”一甩出去,肯定把村鬆主編給絕殺了。
齋藤玲奈花了整整十五分鐘時間看完了序章,然後意猶未儘的放下稿紙,抬頭看向北川秀,眼裡滿是欽佩和訝然。
“稿子如何,齋藤老師?”北川秀問道。
齋藤玲奈連續平複了幾次起伏不定的情緒後,深吸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完美。比之前作,有更上一層樓的趨勢。”
“那就好。幾位編輯老師都這麼看,那稿子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北川秀點頭道,“那你對我說的事怎麼看?”
“版權合同的話,我不清楚文化廳會不會同意,但從村鬆主編的反應看,他會力求說服公司高層,即便舍棄文化廳的援助,也必然要幫你出版。”
齋藤玲奈捏著稿紙,看著《1973年的彈子球》這個標題,她覺得編輯部沒理由放棄出版《且聽風吟》,
“我也會儘我最大的努力去促成這個事。”
“謝謝你,齋藤老師。”北川秀發自內心的感謝了一句,一路過來,齋藤玲奈對他的提攜和幫助都被他看在眼裡,選擇這名因性彆和業績不好而被編輯部排斥的女編輯,是選對了!
反觀田中碧,算了,北川秀感覺想到她都有點犯惡心。
“不必客氣,請彆再稱呼我為老師了...我,我還沒資格被你稱為老師。”齋藤玲奈臉頰微紅,沒看到這稿子前,她還能因北川秀新人身份,稍微心安理得的被叫老師。
現在不行了。
那一口一句的“齋藤老師”,隻會讓她臊得慌。
“那齋藤桑,《1973年的彈子球》後續的連載工作就拜托你了。”北川秀從她手裡拿回信封,又衝她微微鞠躬表示謝意。
“好的,北川桑。請問你的傳呼機號碼是多少?如果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齋藤玲奈摸了摸藏在腰間的傳呼機,這是泡沫破裂前,1990年剛進東大時,父親花了4萬円買來送給她的“入學禮物”,那時還是一個稀罕物,家裡沒有破產,父親母親也還健在......
北川秀尷尬的撓了撓頭,一句“抱歉,我沒買傳呼機”打斷了她的思緒。
雖說現在傳呼機的使用人數已經超1500萬,但高達2萬円的售價還是讓北川秀望而卻步了。
他沒什麼要聯係的人,如果要買一個,就得給夢子也買一個,而且再過幾年,電腦和移動電話的時代就要來了,這4萬円等於丟進水坑。
“齋藤桑願意的話,就打我樓下公寓管理員室的電話吧,我也能第一時間收到。”北川秀拿起筆紙刷刷刷寫了一串號碼給她。
在以“儘量不打擾到彆人”為生活準則的日本,這種行為很惹人厭。
畢竟公寓管理員的職責是服務住戶,半夜收到電話也得立即跑來通知你,要是這種電話多了,他們就不用睡了!
但對現在蝸居於出租房,身上還背負著大量債務,人生購入的第一台設備是被爐的北川秀而言,再不想麻煩彆人也不行。
這幾天做事時他就發現了,生活裡處處都是坎兒,想看時間,一摸口袋沒有手機,一抬手沒有手表,想出門,永遠都沒合適體麵的衣服,也沒自己的車。
吃住就更彆提了,換成是冬天,他都該考慮怎麼才能不餓死凍死。
所以他要錢,要有足夠能支撐起自己體麵生活的錢。
“好。”齋藤玲奈知道他現在經濟拮據,鄭重收好紙條後,衷心說了一句,“但願諸事順利。”
“嗯,但願。”北川秀揮了揮手告辭,往房間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