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陽公主瞧見了寧蘭的神色與模樣,心裡的不安漸漸息止,勾出幾分泰然來。
她雖不知曉嚴如月能否陪著魏錚共患難,可若有寧蘭相陪,也是件極好的事。
如今看來寧蘭的品性尚可,等她再為魏錚添個庶子,她也能死而無憾了。
至於魏錚是否續弦,如今魏國公府已陷入了此等窘迫的境遇。
續弦一事,實在是虛無縹緲。
她心裡不高興,陪著魏錚與寧蘭說了會兒話後,便道:“日子還長,咱們這些有手有腳的活人總不能被些事給絆住了前路才是。”
一席話說的魏錚心間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他是這世上最了解金陽公主性子的人,正是因為他知曉自家母親是何等驕傲矜貴的人,才會在他聽見這一番滿是朝氣的話語時心生愧怍。
金陽公主為他奉獻犧牲了一輩子,也在魏國公鎮守西北的這些時日裡撐起了魏國公府的門楣。
魏錚平平安安、幸福富貴地活到了這般年歲,如今膝下也有了自己的女兒,卻還要金陽公主為他擔憂奔波。
他想,是該自己去想法子撐起魏國公府門楣的時候了。
母親已然想儘了所有的法子,卻不能阻止崇明帝想要傾覆魏國公府的決心。
那便讓他來想法子。
思及此,魏錚便偏頭朝著寧蘭瞥去一眼,日色絢爛,她在一片迷蒙煙籠的燦亮之中覷見了寧蘭染著笑意的明眸。
她安靜地坐在太師椅裡,姿態乖順又沉然。
魏錚心間一凜,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肝脾肺,捏得他沒了喘息的氣力。
魏國公府若倒台了,他心愛的寧蘭與青姐兒該怎麼辦?金陽公主後半輩子的榮辱與富貴又該去哪裡尋來?
他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若不能保護好自己心愛的女人們,那便等同於白來這世上走了一遭。
“母親放心。”魏錚漸漸地收攏起了眼眸裡的猶豫與焦躁,心間勾出的紛雜思緒也在這一刻化為了深切的篤定。
金陽公主與寧蘭紛紛望向了魏錚。
而後兩人皆十分清晰地聽見了他說:“兒子不會讓魏國公府步南安王府的後塵。”
那年南安王府被崇明帝以莫須有的罪名而傾覆鏟除,惹得京城裡多少世家大族都後怕不已,一連幾年都不敢肆意行事。
崇明帝或許抱著的就是這樣殺雞儆猴的念頭。
冰冷的帝王權勢橫在金陽公主眼前,無視了所謂的血脈親情,隻有一句利益能左右人的心意。
金陽公主莫名地紅了眼眶,可她是這般驕傲的人,沒有到山窮水儘的時候她怎麼願意將自己的軟弱展示給彆人看。
哪怕這個彆人是她的親生兒子。
“母親相信你。”隔了半晌,她才收起自己心內的哀傷,朝著魏錚莞爾一笑道。
夜深人靜時,魏錚與寧蘭兩人相攜著走在馨蘭閣的庭院之中。
丫鬟與婆子們遙遙地跟在兩位主子身後,並無人敢上前叨擾他們。
寧蘭緊握著魏錚的手掌,因體悟到了魏錚心裡的擔憂,便在思忖之後開口道:“爺,您害怕嗎?”
魏錚一愣,旋即勾起唇角一笑道:“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