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蘭卻不相信他這話,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哪怕有金陽公主擋在身前,也無法阻止崇明帝的決定。
魏錚怎麼可能不怕?魏國公府上下幾百條人命都係在他一人身上,一個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也是人,他也會傷心難過,他也會害怕不安。
寧蘭能做的有限,似乎隻能寸步不離地陪在魏錚身旁。
這一刻的她心含愧怍,不知該用何等溫柔的話語才能撫平魏錚心裡的害怕。
所以她便立定在原地,皎潔的月色從黑漆漆的夜幕之中傾泄而下,幾縷微涼的夜風拂起寧蘭鬢角的發絲,將她襯得猶如神妃仙子般清冷動人。
“爺。”她如鶯似啼的嗓音打破了這萬籟俱寂的夜色。
魏錚也順著她的話語望向了寧蘭如秋水般的明眸之中,兩兩相望,更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情意湧動而出。
“蘭蘭,你彆擔心,哪怕真到了那一日,我也會想法子護住你和青姐兒的安危。”
魏錚鄭重地向寧蘭許下了承諾,可這樣的承諾根本沒有消除寧蘭心裡的不安。
兩人之間的情誼已深重到了如此地步,她又豈會隻在乎自己的性命與安危?
“妾身在意的不是這個。”寧蘭如此道。
她想告訴魏錚,她是如此地深愛著他,以至於願意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想與他生同衾死同穴,一起抵禦著那些未知的險難。
寧蘭不怕,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可在這寂寂的夜色之中,她隻是抬起了自己水汪汪的杏眸,還沒開口的時候就被魏錚截斷了所有的話語。
魏錚頓了頓,趁著寧蘭沒有開口的時候,就道:“若真有那麼一日,我不想你陪著我受罪。”
他心裡已做好了打算,到時他會動用手邊所有的人脈與手段,將寧蘭與青姐兒送到安全之地。
哪怕魏國公府闔府覆滅,也與她們母女無關。
可寧蘭卻因為他這一句話而潸然淚下,她已許久不曾落淚,往昔與魏錚恩愛纏綿的畫麵在這一刻如走馬觀花地在她腦海裡掠過。
寧蘭開始恐懼,她無法想象沒有魏錚的日子會有多麼難熬。
此情深重,所以她根本不需要魏錚以為她好為名義來推開她。
寧蘭一哭,魏錚的心也仿佛被人捅了一刀般苦痛不已。
若不是男子的自尊與驕傲支撐著他不能落下淚來,此刻他隻怕已抱著寧蘭痛哭了一場。
半晌後,他便輕笑一聲,傾身上前替寧蘭攏了攏鬢邊的發絲,道:“咱們先彆杞人憂天,也許陛下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打算。”
這樣的話語不過是在安慰寧蘭而已,連金陽公主入宮都無法改變的事,崇明帝又怎麼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
他要殺雞儆猴,要將這世間不馴的世家全都牢牢地攥在手心,那便必須要拿魏國公府來開刀。
魏國公在西北名聲威重,駐守西北的這些年又立下了汗馬功勞,手邊的兵權更是崇明帝的心腹大患。
這樣的世家大族,一旦有了反心,那便會在頃刻間將崇明帝的江山奪走。
好在……好在崇明帝高瞻遠矚,將自己的胞妹嫁去了魏國公府,魏國公唯一的嫡子也是他的親外甥。
皇室之人最擅利用親情。
隻要金陽公主活在這世上一日,崇明帝就能將魏國公府牢牢攥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