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見她立時露出了一副潸然淚下的傷心模樣,隻好將手裡的賬本丟開,好聲好氣地說道:“夫人如今是該為自己打算了,陸嬤嬤逮著您管家理事的錯處,大肆地在府裡說您蠢笨不堪大用,您往後再想用管理事的方式來服眾,隻怕沒有那麼容易了。”
小林氏哪裡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她本就不在意這些身外之事,眼瞧著她與陸嬤嬤陷入了劍拔弩張的氛圍,心裡反而還有幾分慶幸。
這分明是好事,她本就不想再假惺惺地與陸嬤嬤維持麵上的平和,撕破臉了也好,她就不用再費心偽裝了。
“隨她去,我不在乎。”小林氏擺了擺手,絲毫不在意碧荷的話語。
碧荷見狀也沒了法子,她總覺得自家夫人時而飄淡出塵如一縷細煙,時而又好似凡塵之中的熠熠星光,周身上下擁有著旁人無法忽視的耀眼光亮。
怪道公子會愛上已嫁人生過子的小林氏,換作碧荷,她也會被小林氏吸引。
“夫人好好想想吧,那位魏夫人是半點也不將您放在心上的,你還是要好好珍視自己才是。”碧荷苦口婆心地勸解了小林氏一番,這便退出了正屋。
小林氏一人待在內寢裡沉思苦想,許久許久都沒有挪動自己的步子,直到午膳時分才用了幾口膳。
夜間,她也是一副不願與人多言的模樣。
碧荷見她心煩意亂,便也不敢貿然開口引得小林氏厭煩,隻好將所有的話語都咽回了肚子裡。
後半夜,小林氏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這些時日她除了夢到慘死的龍哥兒外,便總是想起從前在江南與寧蘭相依為命的時日。
那時候自己被朱家人折磨得奄奄一息,除了能與寧蘭說說話解悶外,再沒有旁的途徑可以驅散心頭的煩悶。
那位彆有用心的楊郎也隻是瞧上了小林氏的錢財而已,說句難聽的話,這世上隻珍愛著小林氏這個人的隻有寧蘭而已。
隻有寧蘭不圖她的錢財、不圖她的身子,隻想讓她開心快樂。
是她在龍哥兒死後一味地沉溺在悲傷與仇恨之中,日夜活得人鬼不如,姐姐如此擔心著她,自然會忍不住出言勸解。
可她卻這般不知好歹,非但覺得姐姐居心叵測,與陸嬤嬤那個老虔婆糾纏在了一起,甚至還用“賤籍出身”這般難堪的話語來傷害姐姐。
在人前小林氏不敢袒露出半點後悔之意來,可在人後,她卻無時無刻不在懺悔與苦痛。
姐姐必定是惱恨了她,更是半點都不願意原諒她。
小林氏哀傷著落下兩行清淚,整個人說不出的脆弱,宛如在一陣陣陰寒的冷風中被吹打得失去了生機的花朵一般可憐。
碧荷等人不敢近前伺候,小林氏便躲在被衾裡偷偷落淚。
痛哭了一場後,小林氏便起身穿戴好了衣衫,碧荷等人聽見動靜立時上前詢問:“夫人,您這是要去做什麼?”
小林氏不答話,隻用那雙通紅的眼眸注視著碧荷道:“碧荷,我做錯了事,如今到了不得不去認錯的時候,你彆攔著我。”
這話一出,碧荷就知曉小林氏是要去尋寧蘭認錯。她家夫人也不知是被那位魏夫人灌了什麼迷魂湯,怎麼兩人爭吵之後夫人就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
她還想再勸小林氏,卻見小林氏梗著脖子絲毫不肯退讓。
“你彆勸我了,無論你怎麼勸我,也難以改變我的心誌。”小林氏露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不顧碧荷的勸阻,愣是冒著濃重的夜色離開了她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