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瓔愣了一瞬,才低頭看自己墜崖時被樹枝劃破的手心。
大約五厘米長的一道口子,不深。血已經止住了,露出紅豔豔的傷口,被白皙膚色襯得格外紮眼。
她後知後覺地感知到疼痛。
穿書後,她一睜眼就被係統推著上演大逃亡,生怕走慢一步就被那些人抓走,哪還顧得上這些不算嚴重的傷。
她自己都不在乎的傷口,少年卻用這樣澄澈的眼神關心地。
明明他自己也受了傷,渾身都沾滿了血跡,弄臟了一身漂亮的衣裳。
蘭瓔完全沒察覺少年愈發深濃的眼眸,也沒察覺他隱隱上揚的尾音,以及聲線中暗含著的詭異的興奮。
他一定是太害怕了,所以說話時才會抖成這樣。
“哎呀,小傷而已,沒事的……”蘭瓔站起身子,假裝不經意地把傷口藏了起來,有點被人關心過後的羞窘。
“我們還是快點找到暗道吧,那些人早晚還要來的。”
說著,她便繼續在牆壁上按來按去,企圖能摸到開啟暗道的機關。
但除了滑膩的青苔以外,她什麼也沒摸到,而且還因為漆黑無光而不斷踩到散落在地的障礙物。
細細長長的,質地堅硬,踩下去咯咯作響,跟雞爪子似的。
雞爪子……
蘭瓔咽了口唾沫,猛然意識到什麼。
趕緊鬆開腳,貓著腰跑回少年身前蹲了下去。她雙手揪著膝上的布料,後怕地問他:“這裡……這裡是不是有很多屍骨?”
如果她沒能逃出去,也會像這般變成一具白骨嗎?
少年靜盯著她害怕的樣子,似乎是斟酌了下,最終還是點點頭,輕聲應道:“每天都有新的進來。”
他語氣雲淡風輕的,仿佛說的不是這樣殘忍可怖的事,蘭瓔卻聽得喉頭一噎。
他說“每天”,究竟是多少天?
他該不會是這壓抑的地方待了很久吧,
看來她這任務對象走的是小可憐路線。
蘭瓔仰起臉,直直望進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睛,認真地道:“你可以和我一起找暗道嗎?這樣我們能快些一起逃出去。”
他是她的任務對象,她肯定要帶他一起走的,隻是目前看來,單靠她一個人的話得找到猴年馬月。
“我們一起?”少年眸光微動,低聲重複著這句話,不知是在想著什麼。
“對。”
“出去以後,你是要去報官麼?”少年沉默了會兒,垂下眼簾,形狀好看的唇微微抿著。
“自然是要的。”蘭瓔想也沒想便道。
雖然被帶走時她隻是具屍體,但屍體也有入土安息的權利,而且那間地室布置得那般詭異,可見他們正在做些見不得光的事。
少年下頜繃緊,不說話了,隻那雙烏睫不住輕顫,像跌落地麵後苟延殘喘的蝶。
蘭瓔愣了會,才隱約猜到他露出這副表情的原因。
試探性地問道:“你……是沒地方可以去嗎?”
一般來說,報官不僅是向官府舉報歹人,更是因身無分文,想在官府幫助下回家。
少年沒出聲。
這就是默認了。
蘭瓔在心裡醞釀許久,把視線從他麵上偏開,佯裝淡定地提議:“那,你願意和我一起回京城嗎?”
“沒彆的意思,就是……我家還挺大的。”
不是她吹,原主在袖子裡揣了個沉甸甸、鼓囊囊的荷包,她剛穿過來時打開看了眼,裡麵裝著滿滿當當的銀子和厚厚一遝銀票,甚至還有房契、地契。
最終住不住京城不重要,反正她都是要回家的。重要的是去京城的這一路上,肯定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到時你幫幫我、我幫幫你,不就能增進感情了嗎?
其實蘭瓔有點心虛,對著純真漂亮、無家可歸的少年說這種話……
莫名感覺有點刑。
她把頭偏回去看少年的神色,他垂眸沉思片刻,終是顫著烏濃的眼睫,抿出一個純良無害的笑,“好。”
……謝謝,她感覺更刑了。
少年從牆角起身,帶起叮鈴鈴的清脆鈴音。蘭瓔仰著脖子在黑暗中找他的眼睛,發現他其實生得挺高,隻是蜷縮在角落裡時才顯得瘦小。
“我知曉暗道在何處。”他垂首望著她,忽然道。
蘭瓔震驚,“那你怎麼不逃?”
少年靜立在黑暗中,片刻後,才輕輕地道:“需兩人同時按下機關方可啟動。”
他話語未儘,但蘭瓔聽懂了。
這地牢裡都是屍體,在她以前,哪來的第二個人能和他一起開啟機關?
若不是她碰上了穿書這種科幻的事情,讓原身詐屍還魂,他不知還要在這等待多久,又還要承受多久的折磨。
“那現在我們有兩個人啦,”她語調輕鬆,精神抖擻地走向牆邊,乾勁很足,“所以機關在哪?”
身旁的少年久久未有動靜。
“怎麼了?”
蘭瓔疑惑扭頭,見他仍舊站在那一縷細微月光裡,原本能照到他五官的月光如今隻照亮了他纖細修長的手。
瑩白潤澤,骨節分明,卻浸了大片暗紅的血色,彙成蜿蜒細流,順著指尖一滴一滴往下墜。
“你的手受傷了,”蘭瓔看不見他的神色,但那道溫潤和煦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還能推得動機關麼?”
蘭瓔眨了眨眼睛。
該問這句話的人是她才對吧!他自己的手都傷成什麼樣了,還有閒心關心她這道不起眼的劃痕。
“不要緊的,”她隻想快點找暗道,開玩笑似的擺擺手,“你再晚點問,我這傷口都要好了。”
可善良的少年對她的傷勢很是關心,“我可以幫你處理傷口。”
“……啊?”
不是蘭瓔擔心他有什麼壞心思,而是他自己都受著傷、流著血呢,他要是有法子處理傷口,還會是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嗎?
她絲毫沒想過,那有沒有可能根本不是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