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了。
林三春站在前堂屋簷下,看著還算湛藍的天空,身側馮典正在認真仔細的稟報著荊棘鎮的各項儲備。
“……就是這樣,朝廷下發的月糧估計是沒有了。”馮典低聲說著,帶著幾分歎息。雖然說老爺自己掏腰包送來了過冬的糧食,填補了空缺,但是,朝廷的月糧已經拖欠了整整三個月了!眼下過年了,居然還沒有月糧!
“嗯……我知道了。馮文書你剛剛說今日要送一批犯人來?”林三春疑惑側頭看向馮典。
馮典點頭,低聲說著,“今日應該會把犯人的記錄和人一起送來。我前兩日去上京戶部找崔大人的時候,剛好遇到刑部文書石大人,他跟我說,送來的犯人姓範。”
林三春皺眉,“這個石大人是你到戶部後他就已經在那裡了,還是你離開戶部遇到的?”
馮典眼底冒出敬佩,低聲說著,“老爺英明!是在離開戶部後遇到的,我看著這位石大人似乎是故意在等我一樣,他也沒有說什麼,隻說範姓犯人三人,其中是一個老頭,恐怕要死了什麼的,還說我們幽山怎麼一場大雪而已,死了這麼多人,還說外頭傳我們幽山的犯人吃人。問我是不是死掉的犯人是被吃掉的……他看著好像是無聊說這些,但是小的覺得他是在暗示我們要照顧好這三個範姓犯人。小的就留了一個心眼,在石大人走後,去打聽了一下,原來這位石大人曾經是範太傅的學生……”
林三春若有所思的點頭,摸著下巴,歪頭問著,“你剛剛說外頭傳我們幽山的犯人吃人?”
馮典苦笑一聲,“大人,其實一直都有這個傳言的……大人你也知道,我們幽山真的是很貧瘠的……”但是吃人什麼的,怎麼可能嘛!
林三春卻是笑道,“沒事,這些傳言由著他們去傳,你說今天要送犯人過來是吧。你聽著,現在讓曹兵去安排一下……”
林三春抬手示意馮典過來,低語了幾句。
馮典先是迷惑不解,後來似懂非懂的點頭,就轉身匆匆的去安排了。
馮典走回,林三春慢步轉身走向書案,書案上又是一疊公文。
林三春揉了揉額頭,越是臨近年關,公文就越多!以前做縣太爺的時候怎麼就沒有那麼多!唉,可惜師爺不好找啊。
林三春輕輕拉過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公文,還好……天牢那位不小氣,肯幫他批閱這些煩人的公文,嗯,小氣也成不了大事,不過,還是趕緊的找師爺吧,總不好老是麻煩那位……
林三春有些心虛的想著,然後漫不經心的抽出邸報,翻了翻,直接看後頭的批注,不是重要的,扔一邊,再抽上複的折子,額,怎麼寫那麼多!!!
林三春苦著臉,一字一字的抄起來,下次能不能不要寫那麼多啊。
幽山天牢裡。
此刻峭壁上的燭火正在燃燒,雖然依然昏暗,但比之前是好多了。而唯一的住著人的牢房裡,多了一個書案,一把椅子。
影甲悄然出現的時候,書案後的男人——蕭琞正在執筆寫字。
“稟主子……今日範太傅等人就會被押送幽山。”影甲恭敬跪地,伏首,低聲稟報。
“到了嗎?”蕭琞沒有抬頭,淡淡開口問著。
“正在路上。”影甲恭敬回答。
“影九那邊有沒有消息?”蕭琞問道。
“回主子的話,影九剛剛傳信,林大人的公函和折子送達刑部後,果然如主子所料,天鷹衛親手接了公函和折子,之後,影九就依照主子的指示,派遣羅成前來複核,羅成果然沒有進幽山,直接簽字複核了。”影甲低聲稟報。
蕭琞微微點頭,放下手裡的筆站起身,走到小窗下,看著隱隱約約的陽光灑落,攤開手,陽光跳躍在他的滿是傷痕的手掌上,“林大人呢?”
“林大人此刻正在……額,處理公文。”影甲心頭糾結,再也沒有見過比林大人更加胡鬨的人了。
——讓他們家金尊玉貴的主子幫忙批閱公文也就算了,居然還敢一邊抄寫主子批閱的內容,一邊碎碎念著主子居然寫那麼多!
影甲有些忍不住了,低聲開口說著,“主子,林大人他……嫌棄您寫得多……”
蕭琞聽著,眉梢微微挑起,“然後呢?”
影甲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然後?沒有然後了啊。
蕭琞側頭看向影甲,“他沒有提過要來此處?”
影甲猛搖頭,“沒有,主子,林大人沒,沒有提過……”
影甲忽然醒悟!這麼說來的話,從上次請主子吃酒吃飯到現在,整整快一個月的時間了,林大人還真是一步都沒有踏進這個地方!
影甲偷偷的看著自家主子蕭琞那突然陰冷下來的氣息,額,主子不高興了??
林三春剛剛抄好折子,就見外頭曹兵匆匆趕來,拱手急急說著,“老爺!新的犯人已經送到了!”
林三春點頭,隨即疑惑看著曹兵,“額,需要我親自去交接嗎?”
曹兵有些糾結,“老爺,您還是出來看一看吧。”這次可是近衛所的明少將!那位不知道怎的,居然親自押送犯人來了,還點名要見老爺!
林三春隻好放下筆,但又多少心頭有些雀躍,很好,暫時不用抄哪些無聊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