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之又怎麼會忘記呢?多少次午夜夢回,她都被當時裴煊躺在救護車擔架上的場景驚醒。
糖豆環著她的脖子,指了指外麵,意思是不想再玩了。
江渝之抱著她坐到凳子上,握著她的腳,蹲下給她穿鞋,垂下的眼睫遮擋住了她眸中的情緒。
她的聲音很淡,聽不出太多的情緒:“你少來,你出院的第二天盛翰就和我說了,你們那天本來就是去找閔鴻他們打架的,所以那天我在或者不在,於你而言會有什麼區彆嗎?”
裴煊蹲在她旁邊,偏頭看她:“早就知道了?所以給我跑了兩年的腿是心甘情願,不是為了報恩?”
江渝之擺弄小朋友鞋帶的手一頓,那些往事就像是被蠓蟲叮咬留下的疙瘩,一經抓撓,又開始變得紅腫又奇癢。
這些所謂的少女心事,當年落在他的眼裡是不是很自討沒趣?
一想到這裡,江渝之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煩悶和滯澀,語氣帶上點敷衍:“當年的事情其實記不太清了,不過當時我本來就是寄人籬下,不應該討好你嗎?如果你一直針對我,我高中三年能有好日子嗎?”
裴煊咬著字反問她:“討好?”
凳子有點高,江渝之將糖豆抱下來,視線始終沒在他身上停留,道:“怎麼?你當時的脾氣有多臭自己不清楚?”
兩人之間的氣氛又開始變得彆扭而凝滯,裴煊的手機響了一聲,他看了眼消息,對江渝之說道:“下去吧,我哥來了。”
糖豆明顯是有些犯困了,很乖地貼著江渝之的腿站著,打了個哈欠,大眼睛裡蓄滿了眼淚。
這幾天江渝之一直在心裡勾勒著未來孩子的樣子,看見這麼可愛的小朋友,心軟的一塌糊塗,正準備去抱她,裴煊先她一步將糖豆抱了起來。
工作機響了起來,有消息持續進來,江渝之從包裡掏出手機。
張倩這幾天跑到法國參加了一個活動,正好跟薇薇安一起吃了餐飯,對方表現出了強烈的調職意願,並表示隔天就會向人事遞交申請,張倩發消息來問她考慮得怎麼樣了。
她這幾天在法國順便視察了一下分部的情況,那邊的工作壓力比國內更甚,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以江渝之現在的身體,實在不適合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開展這樣高強度的工作。
江渝之斟酌著怎樣回她,手臂被人扯了一下,她朝著裴煊的方向靠去,幾個瘋跑的小孩子從她腿邊擦過。
裴煊眉心微蹙著,低聲提醒道:“走路看路。”
確實,如果今天下午遇見的不是糖豆,而是一個更高更壯力氣更大速度更快的小朋友,那就直接往她小腹上撞了,不過不到六周的胚胎有這麼脆弱嗎?
江渝之胡思亂想著,抿唇將手機收進包裡。
路過奶茶店,糖豆努力睜開眼睛,扯了扯裴煊的衣領,伸手往裡麵指了下。
“想喝奶茶了?被你爸抓包才幾天啊,現在就忘了?”裴煊輕輕拍了下她的背,說道,“你還是回去喝奶粉吧。”
糖豆搖了下頭,指了指江渝之。
江渝之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握著她的手,問道:“你是想讓我喝嗎?”
糖豆點點頭。
裴煊挑了下眉:“行啊,豆總請客我付錢,挺好。”
點單台人多,江渝之從他的懷裡接過小朋友,留在門口等他。
江渝之調整了下抱孩子的姿勢,想讓她繼續睡覺,但糖豆的手很輕地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的大眼睛彎了彎,露出了幾顆小米牙,美好純淨的像是落入凡塵的天使。
內心最柔軟的那塊地方被擊中了,江渝之這才明白糖豆心裡其實什麼都知道,她能感受到江渝之的心情低落,也能看出來大人之間的劍拔弩張。
江渝之笑了笑,和她貼了一下臉,說道:“謝謝糖豆。”
她心裡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是她的軟肋和盔甲,也是她的慰藉和寄托。
大概十分鐘時候裴煊才從奶茶店走出來。
“謝謝。”
江渝之接過他手中的奶茶,垂眸不經意間掃了標簽。
五分糖,溫熱。
也不知道他是記得她是記得她的習慣還是誤打誤撞,江渝之覺得後者的概率大一些。
不過就算是五分糖對她現在而言也覺得過於甜了,一貫愛吃甜食的她隻覺得有些膩和反胃。
偏偏糖豆還睜著眼睛看她,似乎想驗證她是否開心起來了,江渝之隻能一口接著一口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