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眠打眼看去,近乎有十幾位姑娘坐過來了,裡麵有些眼熟的是原本在宮中的秀女,她們本身便是權貴家的女兒。這次兩宮太後都挑了一些秀女一道來行宮。
林若婉拿起一絹花揚了揚,“還是老規矩,鼓聲停了,這花落在誰手上便讓誰做詩一首或是彈琴一曲。要是有人耍賴就要學小狗叫!”
眾人掩嘴一笑,真是刁鑽促狹,都是大家閨秀,誰願意學小狗叫!便是詩詞音律不佳的都會硬著頭皮上。
有人問道:“若是不會呢?”
隨即便有人笑著道:“那就先學小狗叫幾聲讓大家樂一樂!”
一圓臉杏眼的姑娘氣呼呼地說:“你們可真壞,這不是為難人麼!早知道不與你們玩了!”
頓時響起了一串嬌笑聲。
溫眠暗暗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一旁看著的溫盻也皺了皺眉,這不是想看人出醜嗎?有才學之人自然會出彩,若是才學平平也能混過去,最多讓人笑笑。可是溫眠流落在外這麼些年,彆說作詩詞通音律,她識字嗎?
不管是這時候退出,還是到時候輪到她無法展現才藝,都是要出醜的。
她朝溫眠那邊看了一眼,既然回了京城,回到了貴女的圈子,便要承受這個圈子裡的規矩。
隻是她出了醜,丟的是溫家的臉。
溫盻有些後悔方才把人請過來。
可若當時她推辭掉了,她也被落了臉,尤其是她小姑子沈南玥也在場。
不過眾人也都心知肚明,她流落在外這麼多年,溫家也沒法對她教導。隻能看溫渺了,隻要溫渺出色了,外麵長大的女兒丟的也是她自己臉麵。
鼓聲敲響,那絹花便被姑娘們傳了起來,很快便落在一身穿香妃色裙子的姑娘身上,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姑娘,她以荷為題做了首詞,迎來一片叫好。又過一輪,那花落在了禮部侍郎家的姑娘身上,那姑娘起身彈了一首《陽春白雪》也是可圈可點,眾人鼓掌。
熱熱鬨鬨,笑語晏晏,一派和樂景象。
溫盻見著也鬆了口氣,就看溫眠這回運氣好不好了。
鼓聲再次響起,當鼓音一停,那絹花輕飄飄地落在了溫眠的身上。
四周都靜了靜。
有人問道:“溫掌籍,不知是作詩詞還是撫琴呢?”
以往正常選拔掌籍都是需在貴女裡選學識淵博的之人,才能近身伺候皇子。這麼喚溫夫人的女官名,不得不說有些微妙。
溫眠將那花拿在手上,並未回話。
也有人出來解圍說:“溫夫人剛玩,也許還不熟悉,不如這一輪先過了。”
說話之人正是齊國公之女沈南玥。
魏少瑩笑了一聲,“這說話的規矩,怎麼說改便改呢。你若是想幫溫掌籍的話,不如你先替她一輪?”
沈南玥剛要站起來,溫眠緩緩起身,“大家一起遊戲,也不好讓我一個人特殊。我便獻醜為諸位彈奏一曲吧。不過這一輪之後我該回去了。我的孩子要醒了,還要回去照看她,便不陪諸位姑娘們了。”
溫眠朝那古琴走去,原本坐在那兒的姑娘被人推了一把,起身讓開。
夫人們也不聊小話了,都好整以暇地看向溫眠。
不少人都在好奇,這個流落在外十幾年的溫家女兒會彈琴嗎?還是說沒辦法做出詩詞,隻能去琴弦上胡亂撥兩下,就當做完成了?
隻是當看到她那雙勻稱纖長的手搭在琴弦上,如流水般緩緩撥動第一個琴音,眾人的表情都漸漸有了變化。
——
不遠處的半山亭閣上,可一覽山下水榭中的全景。
蕭元熾正靠在軟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沈南則說著查出來的細節。
山下偶爾傳來的笑鬨聲都沒能入兩人的耳,蕭元熾更是閉目養神,沈南則都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睡著了。
山下的笑鬨聲忽然靜下來,旋即傳來一陣淩淩琴音,比之先前,這彈奏之人的技法顯見更加高明。而且很巧合的是,這首曲子是沈南則最喜歡的一曲,所以他下意識往山下瞥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怔了怔。是那位溫夫人。
蕭元熾察覺到沈南則回話時的停頓,意識到他在看什麼,笑問了一句:“不知是誰在彈奏琴曲,把自遠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皇帝眼睛不好,不能遠視,看不清彈琴之人是誰,沈南則倒是看得清楚,隻是陛下這話,倒讓他不好說出對方身份,便垂下眼睛道:“離得太遠,臣也未曾看清,隻是覺得這首曲子彈奏得不錯。”
蕭元熾睜開了眼睛,“這曲子似乎有點熟悉。”
沈南則回道:“是《夕陽蕭鼓》。”
蕭元熾像是記起來了,他漫不經心地說:“朕更喜歡另外一個名字《春江花月夜》。”
這曲子更適合琵琶,素手輕輕一撥,旖旎江南婉轉柔情。
沈南則走後,蕭元熾示意一旁等候的太監:“方才彈琴的是誰?”
太監恭敬回話:“回陛下,是溫夫人。”
“哦,果然是她。”
蕭元熾將目光轉向山下,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深綠淺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