諮議參軍事郭英乂,記事參軍事杜鴻漸,兵曹參軍事李晟,騎曹參軍事韓滉,錄事郭幼明,親事府典軍武慶,副典軍李無傷。
都是一幫年輕人,皇子王府幕職,不太受重視,這些人目前在外人眼中,都是些初出茅廬的生瓜蛋子,要不然李琩也要不來。
他們這麼晚還在等待李琩,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為就連這可憐的七個人當中,也有人即將要離開了。
“家父病重,已至垂危,明日起,臣恐怕不能再來王府........”韓滉話未說完,隻見李琩抬袖打斷他,鄭重其事的整理衣袖之後,上前握著韓滉的雙手,誠摯道:
“我心裡都清楚,此番一彆,太衝(韓滉字)務要珍重,我若今後還有些薄力,必不會辜負你我情誼一場。”
七人聞言,低垂著頭,唏噓不已,亭內充滿了離彆的惆悵,六個月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們與李琩相處的卻是非常好。
韓滉的爹,前宰相韓休,實際上已經病逝了,但是韓家不敢對外宣揚,更不敢發喪,因為按照死亡日子發喪,出殯那天剛好就是八月初五,跟李隆基的生日撞一起了。
所以沒辦法,隻能秘不發喪,避開這段時間,否則衝撞了聖人,隻怕連個諡號都沒有。
而韓滉屆時就需要回老家服喪,為期三年。
這一走,將來相逢時又會是如何場麵,誰也不知道了,雖然他的老家就在長安,但是長安實在是太大了。
眾人也是紛紛上前拍著隻有十八歲的韓滉肩膀,說著一些道彆的話。
大家的情緒也愈發傷感。
接下來還要走的,就是郭英乂()了,他的二兄郭英奇,如今是朔方安北都護府副都護,已經給二十一歲的郭英乂在軍中謀了一個軍職,就等著跟王忠嗣攻打突厥,建功立業。
“諸君,我們終究會再見麵的,何苦做婦人姿態?待我建立一番功業,自有相逢之期......”說出這些話的郭英乂已經是淚流滿麵了。
看來這個人還是比較感性啊。
李琩的幕僚都很年輕,因為他深以為,在這樣的世道,隻有年輕時結交的好友,才靠得住。
人隨著年紀增長,與人結交,隻有共同的利益目標,基本不談感情,人的感情在年輕時候就已經定型了,沒有多餘的再給你。
而李琩,需要建立一套自己的班底,所以他的王府中,才會有有唐一代,宰輔權勢之重、無出其右的的韓滉。
雖然如今因妻子被強奪,李琩的形勢愈發不利,但好在時間還很寬裕。
這七個人,除了李無傷是被李琩收養之外,其他都是世家子弟,而李琩一視同仁,都視之為兄弟,竭誠以待,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隻有真心能換來真心。
“我們該如何道彆呢?”大飲一場後,韓滉大笑道。
李琩率先取來羯鼓,以其家傳的羯鼓技藝,握著鼓杖,輕輕的敲打在鼓麵上,嘴裡哼唱著令詞。
隻見七人紛紛脫下上衣,裸露出上半身,開始有節奏的拍打著胸前、胳膊、肩膀、腰背.......
他們手舞足蹈,踏著令詞,口中“吼吼吼”的喊叫著,這是自南北朝衍生而來的拍張舞,在男性貴族之間最為流行。
李琩剛開始也不習慣,後來逐漸也就隨大流了。
“啪啪啪”的巴掌拍在李琩的身上,他也跟著跳了起來,狀若瘋癲,腰上的羯鼓愈打愈快。
遠處的屋簷下,兩名內侍嚴衡、王卓駐足觀望著湖心亭那邊的動靜,他們倆是無法參與這種歌舞的,因為他們是奴婢。
“剛才在少陽院(太子府),是伱陪侍在宴廳,宴會上發生了什麼,你報給監院吧,”嚴衡早就困了,耷拉著眼皮無精打采道。
王卓撇了撇嘴:“那個李北海膽子也是夠大的,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指斥右相,越老越糊塗了,我看他距離丟官不遠了。”
“這不是咱們該關心的事情,聖人才不會關心這些,”嚴衡挑了挑眉,眼神瞥向後院道:“那個舞伎才是重點,太子送女人給壽王,打的什麼主意,這才是監院想知道的。”
王卓靠著門廊上,無精打采道:“這麼夜了,明日再上報吧。”
“去去去,監院雖歇了,你可以報給他下麵的中官,壽王兩年未踏足少陽院,這等事情拖延不得,”在嚴衡不斷的催促下,王卓隻好打起精神離開王府,去往設置在十王宅的監院署。
他們這些沒鳥貨,反倒比李琩更為自由。
十王宅的監院中官,叫做曹日昇,隸屬於內侍省,本官為內侍伯,正七品下,今年三十四歲。
他在收到屬下奏報之後,披了一件單衣便下了榻,等到聽完王卓的彙報,便掌燈磨墨,將今晚少陽院宴會中的內容,詳細的寫了一封奏報,交給下屬連夜送入皇宮,以確保聖人在明早起來的第一時間,能夠禦覽。
王卓見狀,趕忙攔住送信的宦官,道:“曹監院,少陽院那邊今晚可有呈報?是不是等一等他們,一起上報。”
白麵無須,頗為英俊的曹日昇雙目一眯,搖了搖頭:
“不必了,李靜忠從未這麼晚,呈報過太子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