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送給李琩的樂班,有二十四人,皆為坐部伎,他們來自全國各地,口音也不儘相同。
這個禮物,完全是可以放心大膽的收,因為太子肯定不會用樂工當探子,來探查隋王府的消息。
因為這種路數,跟王琚養道姑一樣,都是犯李隆基忌諱的,不露餡不要緊,露餡就是頂格大罪。
畢竟李隆基身邊最多的,除了太監,就是樂工。
加上管家張井從外召回來的原壽王府樂伎十八人,眼下的隋王宅樂房,規模初具,李琩交給了雲娘來管。
郭淑沒有離開,一直與母親住在這裡,不是她賴著不走,而是客棧縱火案還沒定論,不便離開。
李琩也趁著這段時光,與她加深一下感情。
“你是怎麼招惹鹹宜的?以至於她每次見到你,都跟有仇似的,”
最近與官員見麵過多,李琩隻能選擇暫時蟄伏一下,趁著百無聊賴的時光,在樂房觀看著樂班排練。
郭淑坐姿端莊,柔聲道:
“故意逗她的,公主口舌雖快,卻是至真之人,奴家想著今後就是至親了,便也不擔心開罪她。”
李琩點了點頭:“我還有個胞弟,如今在十王宅,等閒不能來我這裡,有機會了為你引見一下。”
“便是享譽長安的豹王吧?他真的有六隻獵豹嗎?”郭淑好奇道。
“有的,”
李琩撫摸著自己嘴角的兩撇小胡須,笑道:
“你年紀小,他們口上尊你,心裡未必,不過無需介懷。”
唐朝男子以蓄須為美,無須為醜,長須為上美,成年男子臉上如果沒胡子,出門的時候很容易遭受鄙夷目光。
李琩一開始也不習慣,但大家都是這樣,也就漸漸接納了,你還彆說,留胡子確實更顯男人味,就是吃飯的時候不方便,尤其是喝湯。
郭淑現在,儼然就像是這座隋王宅的女主人,她一直在細心的打量著王府內的一切,好方便她記在心裡,以後上手管理,便更為從容了。
家事,從來都是女人的事情,而郭淑覺得眼下的王府,其實非常混亂,就拿眼前這個雲娘來說。
時不時的便會朝著隋王眉目傳情,伱一個舞伎,勾引家主?
已經將自己當做女主人的郭淑,天然會將這座宅子裡除她之外的所有女人,視為敵人。
隻見她微微側臉,看向一旁的李琩,雖然僅僅是側臉,但郭淑已經有種忍不住想要上前撫摸的衝動。
這源自於她過早的進入角色,雖還沒有過門,卻已經覺得,眼前的男人,是她的,而她,是他的。
汝陽王在鄭縣郭宅的時候,跟她的阿娘說了很多事情,關於楊太真的,自然無需回避,畢竟彆說長安城了,東京洛陽那邊,恐怕也已經是街巷儘知。
從那個時候開始,郭淑夜裡就會偷偷的幻想,幻想將來與李琩見麵的樣子,幻想著李琩的模樣。
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那麼在意自己在李琩那裡的第一印象,因為她在私下裡,幻想太多次了。
而她對李琩,更多的,是心疼,心疼一個被自己親生父親,搶走妻子的男子,一個本該是當今聖人,最該看中的嫡長子。
他到底都經曆了怎樣的痛苦,經受了多少日夜的折磨?才能像眼下這般淡定從容。
想到這裡,郭淑下意識的伸出左手,輕輕的放在李琩置於膝蓋的右手上。
李琩笑了笑,配合著對方翻過手掌,兩人掌心相疊。
這時候,郭淑突然看向堂下,朝著一名模樣四五十歲的樂工道:
“我見你羌笛技藝不凡,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
那人趕忙起身,回稟了一番,但是郭淑沒聽懂,她也被對方那口吳儂軟語給說迷糊了。
“回娘子,他叫沈繪,揚州人士,”雲娘笑著解釋道。
她在平康坊是見過世麵的,天南海北的方言,都是聽個大概,讓她說,肯定是不會的。
“我沒有問你!”郭淑毫不客氣的看向雲娘。
雲娘頓感錯愕,表情詫異的看向李琩。
“你看殿下做什麼?”郭淑追迫道。
饒是見慣世麵的雲娘,此刻也有點懵逼,我沒有招惹你啊?你衝著我乾什麼?
“奴婢錯了,”
雲娘趕忙跪下,她終究是一個下人,賤籍,往日裡見到郭淑這樣身份的,都應姿態卑微,更彆說人家將來是主母。
“錯在哪?”郭淑問完這句話之後,朝著其他樂工道:“你們先出去。”
等到人都離開之後,雲娘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奴婢錯在不識禮數,有魅惑殿下之嫌。”
李琩沒有吭聲,而是饒有興趣的觀看著眼前的場景,他倒想看看,自己未來的媳婦手段如何。
“原來你知道錯在哪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郭淑小小年紀,訓起話來也是頗具威嚴,尤其是當下眼神淩厲,確實將雲娘給嚇住了。
畢竟眼下王府都在風傳,新王妃可是剛剛殺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