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透過屍體的肋骨,他眼前掠過一陣橘紅微光。濃烈的酒精味形成波浪,在房間中擴散。塞西莉亞正打開櫥櫃,將裡麵的存酒一瓶一瓶摔在地毯上。連那桶珍藏的“埃德溫純釀”也沒能例外。當她哆嗦著去拿頭頂的燭台時,食屍者的四肢劇烈抽打,似乎受到了某種刺激。它拋下學徒,就要衝到女侍者身後。沒人能想象它爬得有多快!但看樣子她不打算躲。
尤利爾一把抓住食屍者剩下的那節小腿骨,將這東西拖回來。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或許它是拖著我罷。
撕扯之中,酒精味變得更加濃鬱。尤利爾不禁咳嗽。食屍者咆哮著掙紮,手肘撞擊他的肚子,痛苦之中,學徒分出一隻手去抓,結果被食屍者的腳跟猛抽在鼻梁上。學徒眼前一黑,感覺意識差點被這一下打散。
眩暈讓世界變得昏沉。好在恢複清醒時,尤利爾發現自己沒鬆開手,而塞西莉亞已經點燃了地毯。烈焰照亮她的臉,她的紅發似乎也隨之燃燒。學徒目睹她流著淚伸手進火堆,抓起了地毯。
此刻彆無他法。亡靈愈發躁動,每根骨頭都在撞擊冰甲。教它脫身後,沒人能打中它。尤利爾隻好翻過身,將屍體壓在地板上。亡靈拿手臂勒他的肩膀,尤利爾嘗到血腥和酒的辣味。“扔吧。”他朝她喊,“彆過來!”
但塞西莉亞投入了他的懷抱。
……
有什麼事正在發生,卡茨卻無法控製四肢。他竭儘全力張嘴,試圖在寒冷的氣流中呼吸。倘若能被熱量吞沒,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畢竟……
被凍結的人還留在鐘樓頂。他們造型各異,但神情十分統一。隔著厚厚的冰層,卡茨能體會到他們的恐懼。我需要熱量,否則就會成為其中一員。
而熱量全都掌握在那北方人手裡。他帶著寒風和死亡降落,之後神恩便失去了戰無不勝的能力。聖靈旗下的忠實信徒們一哄而散,試圖逃離神秘度的傾軋。他們不出意外的失敗了。而卡茨這樣見多識廣的聰明人躲在噴泉底部,祈禱一切快過去。
起先,威脅似乎在遠去。他聽見氣流呼嘯,幾個被逮住的倒黴鬼的尖叫聲變了形,回蕩在鐘塔旁。他們哭嚎、吼叫,發泄痛苦,接著一個一個吐露自己的全部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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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聲音慢慢減弱,最後消失不見。卡茨認定聰明人不該縮在水池裡,徹底錯過逃脫的機會。換作他是敵人,也會選擇離開。畢竟,與全城的聖靈信徒相比,守著教堂毫無必要……
……直到他發覺水池正在結凍。
但卡茨與那些傻瓜不同,他不會為聖靈的秘密送命。當然會送命。一般人會認為公爵和軍團長是四葉城的主宰,此外再沒人能對抗“神恩”的助力,但卡茨了解過蒼穹之塔克洛伊,知道包括四葉領在內的伊士曼臣服於占星師高塔是有原因的。
他坦白了一切,包括自己對神秘支點的妄想,指望對方能留他一命。而這要命的北方人無疑察覺到了這點。“你認得我?”
“是,大人。”卡茨·薩提斯回答,“您是克洛伊命運集會的統領,高塔的外交部長。”
“還有更多麼?”
“有……”有什麼呢?卡茨絞儘腦汁。白之使和高塔的大人物不同,此人威名赫赫,不管是在神秘領域還是凡人王國。而在這些認識他的人之中,沒人願意做他的敵人。對於這樣一位大人物,你能做的隻有儘力搜集情報,然後在緊要關頭——比如現在——投其所好,以期活命。但卡茨仔細回憶,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更多信息。此人喜愛什麼?討厭什麼?統統是謎團。說到底,我連他的名字都不清楚!
這個要命的問題導致了眼下的危機。他那些死去的同伴除了不認得他們的敵人之外,在反抗失敗後表現得和卡茨沒區彆。他們吼叫、求饒、怒罵,我要步這些蠢貨的後塵嗎?成為冰凍的屍體?或者被掛在指針上……
使者已走到鐘塔邊緣。不過傻瓜才會覺得他危險,卡茨幾分鐘前才被他挾持到鐘塔頂端,如今隻覺得自己危險。這裡也有屍體,其中有個穿著華麗的家夥倒黴的掛在一根指針上。也許他蠢到利誘?卡茨不清楚。
“比如我的目的。”唯一的提示。從語氣可以判斷這點。
卡茨竭力思考。他要乾什麼,端掉路維主教的老巢?阻止神恩擴散?保護四葉城裡的凡人?但高塔對伊士曼王國並不在意……
……他們隻對自己人在意。“我知道駐守者大人有危險!”他慌忙開口,“有個瘋女人去了酒吧。”諸神保佑,這個消息能引起注意。
“你提過這件事。”使者卻說。
“我提過?”卡茨張大嘴巴。他完全不記得。為了避免審訊,他沒用對方提問,主動說出了知曉的所有事。我究竟說沒說過?他不敢肯定。“我……”
北方人忽然側過頭。卡茨心中一緊,趕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鐘塔比城內的大多數建築都高,而今晴空萬裡,視野開闊,一棟燃燒的小樓即便相隔數條街道,也能瞧得一清二楚。滾滾濃煙猶如旗幟。
“本來你可以指路。”
他聽見對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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