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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有人說。但不知是誰的聲音。『站起來,尤利爾。到南方去。』
學徒打了個寒顫,睜開眼睛。空氣又熱又辣,濃煙似乎在肺裡攪拌。他不禁咳嗽,感受到一陣虛弱。但這感覺其實不賴,他本以為會更疼。我應該被燒死了,那熱量……
……被寒意抵消。他們沒有一同燒起來,因為冰霜覆蓋在身體表麵。恐怕多虧吉尼瓦消耗了大部分魔力,否則他連逃都沒機會。尤利爾踢開還在燃燒的亡靈——它在烈焰中蜷縮、哀號,變作蜷曲的碎塊,最終成為灰燼。
『站起來。』
塞西莉亞就在他懷裡。她的紅頭發粘成一團,被火焰熏黑,但最嚴重的是手掌,當時它沒有任何保護,如今皮開肉綻,指甲脫落,滿是燒灼的水泡。她昏迷不醒,不是她在說話。幸好沒醒,學徒不敢想象這有多痛,更不敢想其他可能。她睡著了,真幸運。她一直很幸運。在夢中,疼痛也許會變成幻覺。他多希望這一切也是夢。
『站起來!』聲音嗬斥。
一節欄杆墜落,砸上吧台的殘骸,打碎更多酒瓶。尤利爾徹底清醒。他拖動塞西莉亞,鑽過欄杆下的缺口。冰霜飛速熔化,他渾身濕透,身體沉重,一根凳子腿都是障礙,滿地狼藉中,他不知道指環掉在了什麼地方。也許不用擔心它,畢竟夜語指環是會飛的。
等他終於爬出吧台和櫥櫃的囚牢,卻發現火焰四處蔓延,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處。諾克斯酒吧中,出口隻有前後門。
『去南方,尤利爾。』
沒人能在此刻分辨方向,但尤利爾忽然有種直覺。他抱起塞西莉亞,一頭紮進耀眼的火紅簾幕。冰霜隔絕熱量,霧氣刹那間將他包圍。
片刻後,陽光照進了他的眼睛。學徒躲避著回頭,忽然發現櫥窗的玻璃碎了一麵。這算不上值得關注的地方,因為整座諾克斯酒吧都在燃燒,烈火猶如赤色的流星,環繞著法夫蘭克181號。要是埃茲·海恩斯先生回來,我大概會被開除罷。但被開除不是他最擔心的事。
尤利爾四下張望,街道空無一人。接下來該怎麼辦?這畢竟不是我生活過十幾年的那個四葉城……
他隻好寄望於火焰中的聲音。“你在嗎?謝謝你!”可也好久都沒有回應。莫非那隻是我的幻覺?學徒放棄了祈禱,竭力思索最近診所的位置。然而路上遇到亡靈該怎麼辦?他沒有答案。隻能走走看。
“尤利爾?”回答的卻是塞西莉亞。她疲倦地眯起眼睛。“我們活著?”
“就是這樣。”他媽的生活還是有驚喜的。“地獄恐怕沒有太陽。”他不禁抱住她,“蓋亞保佑,諸神保佑。我們都活著。”
“你怕什麼?”他的胡蘿卜小姐問,“不會是怕我吧?”
“我真怕你離開我。”尤利爾脫口而出。生死過後,一切猶豫都顯得多餘。“你用火!天哪,求你彆再乾這種事。”
“火是惡魔的克星,尤利爾。神父都這麼做。教會抓到惡魔,把他們在太陽底下點燃……”塞西莉亞咳嗽一聲。她一定被煙嗆到了。“挺可怕的。但亡靈和那些人……你想阻止它們,我知道你想。”
饒了我罷。尤利爾完全不想了:“我更願意處理你的傷。你能走嗎?或者我背你。”
“我還好。”她說,“說實話,我感受不到手指了。”
“據說受傷太嚴重就會這樣。”
“神秘生物能治療任何傷痛,教堂的聖水魔藥也可以。”塞西莉亞說,“埃茲先生也能處理。我不會留疤。”
又一個好消息。看來噩夢徹底結束了。“那你什麼時候能再端起杯子?”
“隨時可以。”塞西莉亞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我有另一隻手哇。”她用它環住學徒,他們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安靜的時刻。尤利爾這才發現自己有多累。不用說,那頭亡靈給我們都留下了記號。
學徒慢慢扶住她。“還是先去治療。不然海恩斯先生肯定會開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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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我父親一樣。”塞西莉亞閉上眼睛,任由他調整,“除了埃茲,我沒有親人了。可我毀了他的酒吧。”
“是我乾的。你這麼說。”
“鬼話!這怎麼行?”
“你救我一命。”尤利爾指出。塞西莉亞還是搖頭。“那我……”有其他辦法。甚至海恩斯根本不會責備你。你根本不用擔心。然而話到嘴邊,忽然變了個模樣。“……那我向你求婚呢?”
刹那間,所有聲音都消失了。胡蘿卜小姐瞪大眼睛,裡麵似乎有火焰跳動。她張開嘴,卻發出一連串咳嗽,直到泛起淚花。“我……?”
“沒彆人。”
即便隔著煙灰,她臉紅得也很明顯。“如果我答應,會不會太直接?”
“不。什麼意思?”
“我以為人們隻有喝醉了,才會把這種話說出口。”
遇到你之前我還沒醉過。“你見識過?”
“是約克告訴我的。”橙臉人約克無疑是諾克斯最跳脫的冒險者。“是他從另一間酒吧聽來。威尼華茲的酒吧。人們都這麼說。”
“我得感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