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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讓我說什麼?那女人的死因,還是來責備我賣掉了塔拉?”塔拉是安德魯的小女兒。
尤利爾打量著眼前的囚徒。他是五個女孩的父親,其中四個已經嫁了人。他看起來老態儘顯,頭頂的禿斑也擴大了許多。他的臉上的褶皺裡藏著疲憊和仇恨,目光充滿譏誚,但神情中唯獨沒有後悔。
“你不恨伯莎女士嗎?”尤利爾忍不住問。
“那女人不值得恨。”安德魯此刻似乎樂意回答他的問題。
“那岡瑟呢?我知道他與伯莎女士的背叛相關。”
“紐扣岡瑟?他是比我更早認識伯莎……但現在他還在打光棍。如果有機會弄死他,我不會放過。不過奧托先我一步給了他命運的答案:他永遠都是個失敗者。我有理由恨他,更有理由嘲笑他。這種人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有時候,我覺得霍布森那混球都比他有追求。”
安德魯·弗納的回答正如他所料。尤利爾點點頭,“仇恨的話題告一段落,在這方麵你的想法還是很容易理解的。”他很好奇另一個問題。“你愛過伯莎女士,對嗎?”
聞言,安德魯不答反問:“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答案?”
這下尤利爾被問住了。我想得到的答案,是他們夫妻恩愛、互相遮掩,還是相敬如賓、被迫度日?“我想知道伯莎女士同意你把塔拉捐給教會嗎?”
“那時我是個鐵匠,靠給驢馬打掌鐵過活。不成為神秘者,我們就活不下去。”維修師說,“我答應她想辦法,把四個孩子嫁出去。結果塔拉的出生太巧合,我們那時正要搬走。”
尤利爾不想聽他的解釋,他隻想要答案。“她同意了?”
“這跟她同不同意沒有任何關係。我們一家人都要生活,懂嗎?而塔拉隻是個女孩。女孩。在聖卡洛斯裡最不值錢的就是女孩。我儘到了責任給她們賺來維持生活的金幣,撫養她們是伯莎的事。她負責照料整個家庭,是因為我允許並要求她這麼做。這工作不是非她不可。一個隻會纏著你囉嗦瑣碎家事的妻子究竟有什麼好的?我與教會約定的代價是我的女兒,她沒資格說三道四。”
“那是她的孩子!”
“她不隻有那一個孩子。你以為這是我的錯?小子,看來你活了十多年也不清楚自己活在怎樣一個環境裡。我們在這世界上能承擔起的責任是限定的,諸神將人分為兩類,就是教凡人看清腳下的路。”末了,他還憤憤地抱怨:“為什麼我們兩個男人要討論這個問題?你怎麼有這麼多蠢念頭?我知道了,你從賓尼亞艾歐的陸地來。外鄉人的奇怪邏輯!伯莎已經死了,我也快死了。話說回來,誰不會死呢?”
學徒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早知道他是什麼人,尤利爾對自己說,女神麵前眾生平等,凡人的愚蠢正因為他們對此無法理解。
這時,一道星光漣漪在他身後擴散。“但你做的卻不如你說的這麼輕描淡寫。”阿加莎·波洛搶先一步跨出星之隙。她皺著眉頭,“這地方都快成為老狐狸的草窩底了!十字騎士呢?怎麼還不過來收拾屋子?”她好像忘了正是她的計劃讓教會無暇旁顧的。
“偵探小姐?”尤利爾稍微冷靜了一些。
“你在心裡管我叫‘偵探小姐’?”阿加莎瞪起她漂亮的眼珠子。“好啊!一會兒再算賬。”她扭頭朝向維修師,“這是第幾次了?安德魯·弗納先生,要是你能拋棄伯莎的話,她的罪行和負累就都與你無關了。但事實上你並沒這麼做。尤利爾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愛過伯莎,這個問題雖然沒什麼意義……不過我想,你其實一直都沒說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
“當然,如果不算真言藥劑的效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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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過塔拉,我幾乎沒見過那孩子。我不明白這小子為什麼這麼關注她。”安德魯回答,“他該去蓋亞教會找答案。”
阿加莎沒回答他,她已經猜到了什麼。地牢內外落針可聞。
“因為我知道你女兒的下落。”尤利爾告訴他,“我和塔拉,波德,還有那個我不知道名字的女孩,被你間接殺掉的血族女孩。無論出身如何,或許我們有相同的命運。”你問我為什麼在意你們的態度?因為我得打破自己的幻想,以免現實讓我失望。這句話被他咽回喉嚨裡去。
安德魯閉上嘴。一時間,地牢裡隻有鐵鏈嘩嘩的響動。
“諸神慈悲。”
但他最後開口了。“伯莎跪在我腳下,讓我放棄約定。我從沒把女人放在眼裡,不會對她們委曲求全。後來我們搬到布魯姆諾特,生活也在爭吵和矛盾中度過。原因不止有她弟弟,那個紐扣岡瑟,還有塔拉和我們的其他孩子。”
“七天前我沒在家裡,也沒拿戒指。她打開後門為了讓我不至於在外麵吹一晚上冷風,而不是在等岡瑟。她在一天前告訴我她要與那混蛋一刀兩斷。我知道她不會騙我任何事,在她眼中,說謊的罪孽不遜於玷汙女神的水池。老天!她愚蠢怯懦得不可救藥,隻有愛和美的天國是她的歸宿。我不想評價她的幻想,但她會在那裡與她的塔拉重逢。你們知道嗎?我原以為女人是沒有靈魂的。”
安德魯的聲音變輕了。
“可我錯得離譜。她做出了最勇敢的行為……在鮑曼撞開門試圖脅迫她時,她殺了他。她殺了鮑曼,為自己的悲痛和清白。”他的胸膛不住鼓動。“那不可能是我那沒用的妻子做出來的事,她隻會哭鬨和囉嗦,沒日沒夜希望你給予她關愛。諸神不知道,這其實是在將男人送入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