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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爾跟在隊伍裡,再次成為了莫爾圖斯的遊客。城市的陷落已成定局,坎德納率領的騎兵隊伍一路穿過中心街的主乾道,居然沒碰到半點阻礙。等到抵達城門,他們已經遇見五六支掃蕩屋舍的隊伍了。隻有一架搬運珠寶的馬車令坎德納稍作停留,其餘隊伍都被蠻橫地趕到一旁。很難想象,這些同陣營的騎兵竟能在戰場上為一筐水果廝打起來。
野蠻、貪婪而殘忍,尤利爾心想,他們甚至比黑巫師和血族更具威脅。種種跡象表明,這幫打下了莫爾圖斯的騎士並非來自敵國。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攻打莫爾圖斯?學徒見識過坎德納手下的弓兵團,這絕不是幾個遊兵散勇能湊出來的隊伍。
然而他們半點沒有王國軍隊的紀律性,甚至稱不上服從命令。尤利爾覺得這些人類似戰爭傭兵,但他們卻又毫無目的可言。根據坎德納與羅迪的交談,他發現手下人的意願似乎可以左右領頭人的攻打目標,而戰爭傭兵不可能輕易違約,儘管他們會為更高的開價背叛。
事實上,這些人甚至說不上有所屬。
城門外沒變化,隻不過是相較於他和林戈特姐妹出城時。嶄新的廢墟。尤利爾也沒在奴隸隊伍裡看見逃走的女人。一隊七零八落的騎兵鎮守在這裡,沒有紋章、沒有旗幟。這幫人活像一夥下山的惡狼,衝進牧人的畜群,在破損的圍欄後大快朵頤。
“以弗倫的小雜種。”坎德納愉快地揚起手,在一名騎士身前勒馬。“你們來得太遲了。”他將一枚金燦燦的印章丟給對方。“你的莫爾圖斯到手了,我們是不是該準備去石英城?”
騎士接過印章,手法靈巧。他恐怕正是坎德納和羅迪的“長官”。尤利爾原本綴在隊伍末尾,隻一瞧他的盔甲,就不禁想拉開距離。然而為時已晚。
“你弄錯了,坎德納。”騎士在頭盔下譏笑,“我對這鬼地方沒興趣,隻是需要借用一下當地領主的印章。你本可以跟‘黑蜂’交易,卻隻把他當成進城許可。他是當地人不假,但大本營在黑木郡,殺他真是浪費。”他的聲音帶著寒意。
“我不像你,小鬼,我隻摘手頭的果子。每個人都這麼乾。朝另一棵樹伸手,就得考慮時機。”
騎士無動於衷。“好了,坎德納,用不著這麼警惕,烏鴉才瞧得上你的小山頭。某種意義上,塔胡比你聰明得多,好歹他識時務,也懂得弄清每個冒險者的跟腳。”他拿騎槍指指學徒:“這人是當地傭兵?”
“你有什麼把戲……”坎德納邊說邊回頭,但他沒能說完這句話。尤利爾猛一拉神文鎖鏈,帶起一片血浪。他的腦袋掉下脖頸,好像被沸騰蒸汽頂開的水壺塞子。
“要命的把戲。”學徒回答。
坎德納用被石子刺癟的眼珠瞪著他們。情況發生了變化,所有人都注意到身後一直跟著個陌生人。雖然聚集在坎德納身邊的人多半都互不相識,但他們顯然不可能摘下頭領的腦袋。他是個古怪的神秘生物。若非“以弗倫的雜種”提醒,沒人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但對學徒而言,這不過是對某個猜測的作證——問題出在這個騎士身上。
“一個神職者。”騎士開口。他的裝備要比坎德納齊全得多,好歹護具一應俱全,教人瞧不見臉色。不過尤利爾覺得他並未惱火,相反,對方似乎饒有興趣。衣衫襤褸的騎士們喧嘩起來,有人舉起武器,有人目露敵意,但無人動手。“看來,你們都比坎德納聰明。”他對跟隨而來的騎兵們說。接著,騎士繼續詢問:“你是誰?水銀聖堂的傳教士?”
“差不多吧。”與生活在千年前的先民交流,這種感覺實在奇妙。“你和你的手下又是……”
“我正要找你們。”城門不時響起啼哭和尖叫,到處都是噪音。但騎士仍能旁若無人地打斷他,“銀歌騎士團幾天前離開了石英城,他們現在在哪兒?”
“我不從石英城來。”
“你是莫爾圖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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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言下之意,尤利爾不會輕易配合。眼前的騎兵的確有異常之處,但學徒不打算用和平的手段。無論如何,這些騎兵都是入侵莫爾圖斯的侵略者。“你們是什麼人?”
騎士瞥了屍體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打碎的器皿。“真有意思。”他抬頭審視尤利爾,目光不變,“莫非這很難猜?”
“我第一次來黑木郡。”也是第一次來奧雷尼亞。
騎士的坐騎忽然探出頭,因此挨了響亮的一鞭子。一旁被士兵嗬斥的奴隸——幾小時前還是莫爾圖斯的百姓的人——打了個哆嗦。其他人卻沒閒著。騎士扯住韁繩,話語中的傲慢令人側目:“歡迎你的大駕光臨,傳教士。本人是莫爾圖斯的新領主,最不擅長招待客人。”他端起長槍,“你有什麼遺言要說?”
“莫爾圖斯不屬於你,隻屬於當地人。”
“它的前任領主不幸亡故,而象征權力歸屬的印章在我手上。”在尤利爾砍下坎德納的腦袋後,騎士居然還敢大方地轉過身,用指揮劍的劍尖挑起印章的環勾向騎兵們炫耀。侵略者們紛紛吼叫著應和,稱他為領主。也許是對聲勢並不滿意,他們也逼迫淪為奴隸的百姓一同附和。“當地人。”他重複一遍,“包括奴隸、罪犯和黑幫?傳教士,你和你的蓋亞認為莫爾圖斯屬於他們?”
恐怕你們之中就有這些人。學徒心想。我既不是傳教士,也沒這麼說過。就算真正的傳教士也不會跟這類人廢話——即便接觸不過短短十幾分鐘,尤利爾也能判斷出來他們根本無可救藥。這幫人草菅人命,以殺戮和掠奪為樂,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全無悔改。儘管如此,尤利爾沒選擇在他轉身的間隙偷襲,但他並非不想這麼做。在他第一次與林戈特姐妹見到這名騎士時,學徒就已經發現,對方其實是個高環的神秘生物。
“如果當地貴族得罪了你們,他們已經死了。沒必要讓無辜的人承擔責任。”尤利爾最終還是發出了警告,“我敢說,坎德納·貝萊會認識到遷怒帶來的糟糕後果,並希望引以為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