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說。”自接觸神秘領域以來,尤利爾從沒能揣測使者的心思,但現在的喬伊或許不難看穿。
恐懼會擾亂人的心智,但將喬伊與之聯係起來,這是尤利爾無法想象的。他望著搖擺的藤蔓,逐漸察覺內心被一種熟悉的情緒充斥。“儘管愛惜性命是人之常情,可在邊境……唉,事到如今,我不希望他這麼做。”學徒吐露。
『隻是個夢』指環的態度絲毫不為所動,『你失望得太早了』
“你有你的道理。”尤利爾試圖打起精神。想來他們並非同一個人。
『讓我們換種思路。要是主人去找帕爾蘇爾,夢境會照常展開麼』
尤利爾一下愣在原地。
……
這是來自地底的寒意,在土石間醞釀、滋長,從岩隙中噴發,在夜空下徘徊。凍土苔原上的生靈有資格體會這種寒意,但帕爾蘇爾來自北方的森林,是銀溪和綠葉的孩子,於是希瑟將冬天作為她的試煉。
她即將通過考驗。
風雪微不足道,寒冷的月光變得輕柔而溫暖。痛苦隻是幻覺,就像人對冷熱的感知不過源自溫差。當火種與自然融為一體,嚴寒和酷暑便都會從生命中消失。帕爾蘇爾不知道那是什麼感受。
但她全無畏懼。希瑟呼喚著我,祂需要我。那些傳說與歌謠,那些過去的風聲和絮語……噢,過去不再屬於我。這是新的開始。
“我的神要求我這麼做。”她衝動地渴望對夜空吐露心聲。不知怎的,遏製情緒變得十分困難。“因為我一無所有,不怕失去。”
她不指望諸神給予回應,風雪裡卻傳來人聲。“這麼說不妥當。”
帕爾蘇爾轉過身,在月亮下的雪崖間瞥見他的影子。從輪廓判斷,這並非是個陌生人。有什麼關係?所有人都將是陌生人。希瑟一視同仁。
“假如你一無所有,說明我是在浪費時間。”來人聲明。
“據我所知,聖堂巫師總是在浪費時間。你的實驗遙不可及。”
“這可說不準那。”陰影一陣蠕動。伯納爾德·斯特林隨意邁了幾步,似乎在感應肢體的存在與否。“畢竟就神恩來考慮,三神總比一個神強,不是麼?”
凡人不配拿指頭點數諸神。“你永遠不會理解。巫師和聖堂修士是兩回事,早晚要分個高下。你們對諸神缺乏敬畏之心,斯特林。”
巫師並未現身。冰海部落距離瑪朗代諾太遠,不可能像在莫爾圖斯一樣自在。帕爾蘇爾認得他的巫術,還是在奈笛婭分享了水銀聖堂的知識之後。她望著他的影子,思索這究竟算不算完整的獵物。
“野神不值得敬畏。”巫師不在乎她的指責,說到底,他們連自己的三神都不尊重,何況希瑟?“你走得太遠了,聖女大人,卡瑪瑞婭才是終點。”
“告訴我你的目的,我才會決定終點。”她做好談判的準備。
“這麼說吧,帝國很樂意從內部瓦解她的敵人。如果聖瓦羅蘭的激進派——那些背叛了你的森林種族——得知你的方位,我相信他們會不遺餘力地前來取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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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族人不會這麼愚蠢。“你們要混亂?”
“我的陛下如此命令。”
“世事不會總如他所願。”帕爾蘇爾警告,“你認定我會遵從你的皇帝,實在是很沒道理。”
“說實話,他從未考慮過你的想法。陛下將此事交由我來處理,而你清楚怎樣才能打動我。”他的話聽起來不像是威脅。“交易的基礎是雙方意願,聖女大人。於你而言,背叛者的秘密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小皮毛。至於你真正在乎的希瑟和祂代表的生命。”影子展開雙手,以示誠意。“我們秋毫無犯。”
“你放我們走?”她差點笑出來。
“非我一人。聖堂也作此決議,包括你口中與我們是‘兩回事’的修士。”巫師的影子告訴她,“你的儀式即便完成也左右不了局勢,所以沒人會妨礙你,帕爾蘇爾。”
“假如我回到森林,奪回我的權力呢?”
伯納爾德摸了摸鬥篷邊沿。“自然,陛下考慮過這類可能,但你一人的力量不足以對抗銀歌騎士團,你手下的精靈們便不會服從你。他們要複仇,而你隻能再次帶來妥協……聖瓦羅蘭不要妥協,不要和平,不要屈服——尤其不要你,蒼之聖女帕爾蘇爾。”他的影子咧嘴一笑。“或者,你願意先將屠刀對準你的反對者?”
她裝作這話對她沒有傷害。“我以為森林的妥協是你們樂見其成的。”
“你們的態度無關緊要。帝國的體量遠勝森林種族,陛下的目標是整個諾克斯。從蒼之森開始……”
“然後是阿蘭沃?”
“然後是阿蘭沃。”
“你們計劃得相當長遠。而事到臨頭,卻向我尋求幫助?”帕爾蘇爾問。
“是向你提出交易。”巫師糾正。“順帶一提,我已經讓步了許多。喬伊本是銀歌騎士團的一員,現在他在你手裡,有這回事吧?”
“我正要問你。在你提出交易時,銀歌騎士團也派遣了騎士來。他們恐怕不是來轉述誠意的。”
影子挪了挪,似乎在踱步。他轉到懸崖邊,待隻差一步就會踏下深淵時才停下來。“親王殿下有權力處置手下,我可沒法乾涉。”他無所謂地攤手,“也許我也需要他,也許不用。這取決於交易後的成果。換句話說,你也能決定他的命運。”
“而我能乾涉的比你想得更多。”帕爾蘇爾說,“他們全送了命。”
“誰?”
“追來的銀歌騎士。其中有個孩子是你的夜鶯,對嗎?他唯一的使命就是把聖經送到我手裡。”但他本人對此一無所知……
“和我沒關係。”伯納爾德生氣地沉下語調,“銀歌騎士乃陛下的親衛,雷戈負責轉達陛下本人的旨意。”他話鋒一轉。“你說聖經?水妖精的神遺物如今在‘勝利者’手裡。”
他不知道,帕爾蘇爾察覺。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給對方提供消息。“那就是維隆卡的指示。”銀歌騎士的目標是她的騎士,說明聖經不是給我。其中有何意義?
“銀歌騎士團是陛下最忠實的騎士,是他的利刃和護盾。他們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維護皇帝的權威。”斯特林告訴她,“這麼多年來,隻有喬伊是特例。他的存在令‘勝利者’心生疑慮。”
但其他的銀歌騎士不會想這麼多。帕爾蘇爾回憶起莫爾圖斯的日子,甚至是冬青協議時,銀歌騎士們穿戴著同樣的盔甲,整齊劃一地列隊、行進,她分辨不出“特例”……某種意義上,他們確實沒區彆,都是我的敵人。
況且還有另一個原因。她不動聲色地開口:“我還有一個要求。波加特和雷戈為他的意願送命,請你將消息傳給‘勝利者’。”
“自從我的研究有進展起,很難說有什麼事會令我期待,不過他的表情恐怕會是例外。”巫師歎息一聲。“答應你似乎不花什麼。”
“我也一樣。”帕爾蘇爾眨眨眼睛,“需要契約作證麼?”
“說實在的,違約對你沒好處。而且我也不信任初源的承諾。”
“確實如此。也許有人能為你擔保。”
“誰這麼寬容?”
“讓我們互相理解對方的狀態,喬伊怎麼樣?”
倘若教他聽見這話,說不定會轉頭去自投羅網。帕爾蘇爾心想。“我會轉達給他的。”
狂風吹動雲霧,遮住了月亮。帕爾蘇爾沒有移動,也沒有緊盯著陰影。等她睜開眼睛,伯納爾德·斯特林的輪廓已經融入了腳下。一陣令人不快的刺痛感掠過她的皮膚,火種自發活躍,對抗侵入的魔力。
承諾確實不可靠,他們彼此都清楚這回事,而放過她孤身一人的大好機會又實在令人遺憾。斯特林企圖用平和的手段麻痹她,於是提出交易。他其實用不著這麼費力。失去了騎士的保護,她的神秘度無從抵抗黑巫術的侵襲……但帕爾蘇爾有自己的依仗。
『到南方去。』聲音輕柔地重複,『向南去,終點在前方。到南方去去去去去去——』
破碎之月重新露出麵孔,白骨般的銀色光輝灑滿她的全身。與此同時,帕爾蘇爾聽見巫師發出一聲慘叫。
短促且悅耳。她渾身舒暢。
“什麼……?”伯納爾德氣急敗壞地吼道,“不是神秘度落差,你的火種……見鬼,你把神遺物裝進了腦子?”影子的輪廓搖搖欲墜。
“真是彆出心裁的點子。”帕爾蘇爾沒忍住笑容,“或許我會考慮。但實際上,對付你花不了多少代價。我在卡瑪瑞婭布置過許多陷阱,給奈笛婭、杜伊琳、女巫甚至是雷戈。”她一腳踩碎承載投影的冰層。“但斯特林,你是唯一一個上當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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