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夫人不讓王姮去辭行,王廩卻沒有這麼說。
所以,依著規矩,王姮還要去向王廩、崔氏拜彆。
隻是一行人剛剛來到中軸線的院子,就發現院門緊閉。
王姮眨眨眼睛,“阿母忘了我今日要去莊子?”
傅母和白芷眼底都閃過苦澀,崔氏哪裡是“忘了”,她擺明就是不想見九娘。
這個女人,真是惡毒,把九娘一個六歲的孩子趕走還不算完,居然、居然連最後的麵子功夫都不做。
哪怕假的母慈女孝,人家也不屑!
自家九娘,真是太命苦了,有了後娘也就罷了,後娘還——
其實崔氏這樣才是最可怕的,她連“名聲”都不要,連最後的底線都沒有了。
就像某些小人,他們還顧及名聲、體麵,也就稍稍有所收斂,多少還能用道德去約束。
崔氏,則毫無顧忌,無法製約!
其實,傅母、白芷這次還真是冤枉崔氏了。
許是計謀終於得逞,又許是白天在樓氏莊園折騰得太狠,到了晚上,崔氏徹底鬆弛下來,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但,寅初時分(3:00),崔氏忽然覺得有東西流了出來。
她心下一驚,趕忙翻身起來,發現裡褲上有幾點殷紅。
崔氏嚇到了,以為自己流產了,趕忙吆喝著要讓去請府醫。
王家供奉的府醫,趕忙趕來,診了脈,問了崔氏以及丫鬟們一些細節,才緩緩說道:“沒有什麼大礙,這都是正常的。許是白日太過操勞,又許是女君心緒激蕩,我開些滋補的藥,女君願意吃就吃一劑,若是不想吃,也可不吃!”
府醫的意思很明白,崔氏沒事兒。
崔氏:……
沒事兒的話,自然不願意喝藥。
過了一個時辰,崔氏沒有繼續流血,這才又放心的躺了下來。
院子裡的奴婢們也被折騰得夠嗆,都又困又累的睡著了。
所以,王姮來辭行的時候,正院裡一片漆黑,很是安靜。
“許是阿母有什麼不便吧。”
王姮依然情緒穩定,她還主動幫崔氏找了借口。
“既是阿母不便,那我也就不要貿然打擾了!”
辭行嘛,又不是非要麵對麵。
王姮來到院門口,對著緊閉的院門,恭敬的跪下,行禮:“阿母,九娘走了!”
“九娘伏願阿母身體康泰、百事順遂!”
王姮軟糯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很是清晰。
在外院書房忙到半夜的王廩,還記得今日是王姮離家的大日子。
隻睡了一個多時辰,他就匆匆起來,隨意的抹了把臉,就趕回了正院。
他剛剛穿過二門的垂花門,就看到一個圓圓的小身影,跪地辭行的畫麵。
王廩用力握緊拳頭,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了起來:好個崔氏,竟這般連體麵都不顧了。
阿玖來辭行,她居然、居然連門都不讓阿玖進!
這……不隻是看不起阿玖,更是看不起王家,看不起他王廩啊。
都不用拿皇家舉例子,隻跟隔壁的樓家相比——
同樣是崔氏女的樓家太夫人,敢這樣對樓謹的兒子嗎?
不!
她不敢!
她隻能用些陰損的計策,“捧殺”大郎。
崔氏這般囂張,不隻是生性如此,更是因為打從她心底裡,她就沒有將王家當回事兒!
王廩的眼底染上了一層寒意,報複!他一定要報複崔氏!
……
“阿玖,去了莊子也無需擔心,每旬或休沐日,阿父都回去看你!”
王廩壓下翻滾的情緒,緩步走到了院門口。
他彎下腰,親自抱起了女兒。
呃,略沉。
但對於一個從小研習君子六藝的世家子來說,抱一個六十斤的孩子,還是沒有問題的。
抱起王姮,王廩沒有進內院,他直接轉身,去了後院的馬廄。
馬廄裡,已經準備好了馬車。
王廩將女兒放到了馬車上。
王姮站在車轅,便與王廩的高度差不多。
父女倆對視著,王廩塞給王姮一疊契紙,“阿玖,這是莊子的房契、地契等,還有莊頭等一眾仆役的身契,以後,這個莊子就是你的。”
他的女兒不是被送去莊子“反省”,而是在自己的莊子靜養。
王姮眼睛一亮,還是阿父最大方,沒有給錢,或是給東西,而是直接將整個莊子都送給了她。
去了莊子,她就是小主人,她就能隨意的吃吃喝喝!
“多謝阿父!”
王姮沒有推辭,快速的接過一打契紙,塞進了自己的衣襟。
那動作,堪稱行雲流水,王廩都有些怔愣。
不過,女兒爽快接受他的好意,還真心道謝,多少讓王廩享受到了“父女天倫”,他深覺欣慰。
王廩親自將馬車送出縣衙後院。
他站在路邊,目送馬車緩緩離開。
王姮看到路邊的阿父,便從車窗裡伸出一介宛若蓮藕的胖胳膊,衝著王廩賣力的揮啊揮。
王廩:……
不知為何,見到這一幕,又讓他想起當日被迫送阿薑去楊家的場景。
好……個崔氏,竟逼迫我至此,我定不饒你!
王廩不知在路邊站了多久,太陽高高升起,他整個人也被曬得有些發暈。
王廩回過神兒來,望著空空的馬路,準備轉身回府,不遠處就響起了一陣馬蹄聲。
“樓家的銀甲軍?莫非是樓家大郎?他果然來找九娘玩兒了?”
王廩下意識的蹙起了眉,但忽的又想到他對崔氏的報複大計,他又露出笑容:“哈,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