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廩招招手,跟在他身後的心腹小廝青鬆便趕忙湊了上來。
青鬆躬身立在王廩身側,王廩用手擋在嘴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青鬆眼底閃過一抹驚詫,但很快就歸於平靜,他連連點頭,恭敬的答應著。
交代完,王廩直起身子,青鬆則悄然退回原來的位置。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隊身著甲胄的騎士,噠噠噠的抵達了縣衙後街。
樓大郎小小一個人兒,居然也騎著馬,銀甲騎士們團團將他圍在中間。
“籲~~”
隨著一記稚嫩的呼喝,樓大郎胯下的大宛馬停了下來。
騎士中,有人已經搶先一步下了馬,快速的來到樓大郎的馬前,單膝跪地,抬起了雙手。
樓大郎非常熟稔的扶住騎士的胳膊,踩著騎士的膝蓋,安穩的下了馬。
“……見過王郎君!”
樓大郎看到玉身長立的王廩,眼底閃過一抹不耐煩。
他最討厭這些虛偽的大人了。
明明都厭惡他是個驕縱、跋扈的豎子,卻還要裝出一副儒雅、溫和的模樣。
哼,當他不知道呢,這些人之所以還能保持所謂的禮儀,不過是因為他的阿父是樓謹,手握十萬大軍。
在河東,甚至是在沂州等北方諸州,他阿父都是許多人爭搶討好的對象。
而他樓大郎,作為阿父唯一的兒子,自然也就成了這些人哪怕厭惡也不敢得罪的“太子”!
還是胖丫頭好,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子蠢萌。
被嚇到,不會哭!
問她話,她也一五一十的說實話。
不虛偽,不作假,宛若一張白紙,一眼就能看穿。
也就是這個什麼狗屁縣令是胖丫頭的阿父,否則,樓大郎根本就不會搭理他,更遑論行禮問好了!
哼哼,就算他不行禮,這些人也不敢說什麼。
他們甚至還要主動幫他找借口:大郎果然有著將門虎子的率性。
這就是虛偽的文人,明明心裡已經開始問候他的十八輩祖宗,卻還要陪著笑臉、幫他開脫。
這,也是絕對實力帶來的便利。
樓大郎年紀小,看著也頑劣、不上進,但對於某些事,卻早已有了無比深刻的、清醒的認知。
“樓小郎君有禮!”
王廩微微欠身,權當回禮。
他確實需要樓家的助力,但他要打交道的是樓謹。
樓大郎一個黃口小兒,妥妥的晚輩,王廩還沒有墮落到要去巴結一個小輩兒。
樓大郎看到王廩矜持的模樣,再次撇了撇嘴。
他懶得跟這樣虛偽的人廢話,便直奔主題:“胖丫頭呢?”
王廩微微蹙眉。
他必須承認,崔氏在送走阿玖這件事上確實有私心、有惡意,但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這樓大郎,還真是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就算是他想要跟阿玖玩兒,也當由長輩出麵,他跟隨長輩來王家做客。
而不是似現在這般,自己就跑了來,一見麵還這般的橫衝直闖,毫無禮儀可言。
若是此事傳出風聲,世人固然會笑樓大郎以及樓家沒有規矩,但對於王家估計也是輕視的——
堂堂琅琊王氏竟淪落至此,任由一個小畜生在家門口放肆?
王廩眼底閃過一抹悲哀。
是啊,琅琊王氏竟如此落魄,樓大郎這般無禮,自己卻還沒有打將出去!
想到這裡,王廩憋屈、悲憤的同時,竟也生出了些許戾氣。
他淡淡的看了樓大郎一眼,緩聲道:“樓小郎君來的不巧,小女不在府中。”
說完這話,王廩沒有多做解釋,又語氣冷淡的說道:“某還有公務,要去衙門,還請小郎君自便。”
王廩甚至都沒有客氣的說一句“失禮之處,還望海涵”的客套話。
他直接一甩袖子,徑自離開。
樓大郎隻聽到了那句“不在府中”,他瞪大眼睛,“什麼?你說胖丫頭不在?她去哪兒了?”
“唉!你彆走啊!耶耶我還有話要問呢。”
樓大郎這是小霸王脾氣上來了,見王廩說走就走,一時氣急,竟自稱起了“耶耶”。
王廩沒有走遠,樓大郎的嗓門還不小,正好就聽到了。
王廩:……耶耶?小畜生,我才是你耶耶!
在當下,耶耶是父親的另一種比較親切的稱呼。
也有一些狂徒,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貶低對手,會自稱“耶耶”。
就跟幾百年後的“老子”一個意思。
王廩作為高貴的世家子,即便落魄了,也沒有人在他麵前說什麼“耶耶”。
王廩唯一能夠自我安慰的就是:算了,樓大郎到底是個孩子。
還是河東縣出了名的頑劣豎子,跟他計較,才是失了身份。
王廩還需要依仗樓家,隻能這般阿q的想著。
王廩負氣而走,青鬆卻還沒有忘了王廩的吩咐。
他見樓大郎氣急敗壞的要追趕王廩,趕忙一個閃身,攔在了樓大郎的麵前。
“好叫小郎君知道,我家九娘去了城東的莊子!”
“莊子?去莊子做什麼?她犯錯了?還是、被欺負了?”
果然啊,樓大郎隻是熊,並不傻。
尤其是作為大家族裡長大的孩子,對於內院的某些套路,他也非常熟悉。
比如,不年不節的,且沒有長輩陪伴,一個小女郎忽然去莊子,基本上就是懲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