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城裡比起來,張誌文但凡腦子不傻都知道怎麼選擇,去了城裡,大不了被地頭蛇抓住指使著去當小偷,那還不至於被吃了。
所以輾轉之後,他又回了縣城。
這一來一回的,四個年頭過去了,張誌文也已經十二歲了,他也早就不是那個當初流浪街頭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這幾年,他經曆了不知道多少磨難,度過了不知道多少危機才勉強活到今天,他當然清楚這世道到底有多險惡,所以他一回到縣城就先躲起來,儘量避免讓地頭蛇發現,那明目張膽的乞討肯定是行不通,不過偷偷摸摸躲起來撿點殘羹冷飯還是可以的。
當然,張誌文也清楚,他遲早是要讓人發現的,但能拖一天是一天,一旦被抓住,被強迫著去偷盜,那他也隻能認命,那總好過餓死。
隻是這小酒館連著三天都不開張了,他也是餓的快不行了,再這麼等下去,隻怕是要死在這裡了。
張誌文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好,長年饑餓營養不良,他撐不了太久,三天已經是極限了,再往後就很危險了,他現在要麼是繼續等下去,要麼就冒險爬進去看看能不能撈點東西吃。
小酒館這邊的牆頭不高,也就六尺高,他要是費點力氣還是勉強能爬進去,如果現在不爬進去再等下去,到時候就更沒力氣爬上去了。
張誌文抬頭看了一眼這堵紅牆,最後咬了咬牙,他決定爬進去。
他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可剛站起來他就瞬間感覺一陣眩暈襲來,整個人腳底一浮又跌坐了下來。
他靠著牆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睛裡麵直冒金星,虛弱不堪的他連站起來的力氣幾乎都快沒有了,他隻能閉上眼睛,讓劇烈跳動的心臟緩緩平息。
好半天,他才勉強恢複了一些,他再次站了起來。
他瘦弱的身軀站在小巷子裡幾乎隨時都會倒下,可他不得不咬緊牙關一步步朝紅牆走去。
張誌文知道,他再不爬進去看看,他隻怕永遠沒機會從這裡走出去了。
他有些後悔,早知道小酒館沒生意,他就應該早一點爬進去,哪怕被人發現,大不了挨頓毒打,那總比餓死要好。
好半天,他才來到了紅牆前,他長年饑餓,身子很虛弱,個子也十分矮小,六尺高的牆頭對他來說居然變得前所未有的高大,他僅僅隻有紅牆一半的高度,即便抬起手踮起腳跟,他都沒辦法摸到牆頭。
他試著想跳躍起來,可他現在站著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哪裡還有力氣蹦躂。
他不得不暫停下來,扶著牆喘息了好一陣這才恢複了力氣,然後他四下看了看,發現不遠處有一塊大約一尺高的石頭,可那石頭少說百來斤,豈是他搬得動的?
除了那塊石頭之外,四下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借助的東西幫他爬進這堵紅牆。
看來爬進去是行不通了,想要不餓死,那隻能去小酒館乞討了,即便被地頭蛇發現,被抓了,那總是比餓死要好。
張誌文有了決定,他一步步從小巷子裡走了出來,一出來,午後的炙熱陽光就照在了他的臉上,刺的他眼睛都快睜不開,整個人又是一陣眩暈,差點沒摔倒在地。
饑餓,乾渴,疲倦,虛弱……
他甚至都產生了一絲幻覺,整個人似乎都輕飄飄了起來,童年過往的回憶流水般掠過他的腦海,父母慈愛的笑臉,疼愛的目光,他無拘無束的在院子裡奔跑嬉鬨,這是他人生裡麵最最美好的回憶,在這一刻火山一般的爆發出來了。
眼淚忍不住從眼角滑落,張誌文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哭過了,以至於淚水顯得那麼的苦,那麼的鹹……
他早就知道,這人間不值得!
隻是除此外,他的內心一直有一個疑惑,照道理當年父母不至於為了負債而上吊自殺的,這年頭,欠點錢就去死的人,張誌文是沒見過,而當初他年僅八歲,父母又怎麼忍心扔下他而撒手人寰呢?
不過當年他隻是八歲孩童,什麼都不懂,而現在回頭覺得有疑惑,可也早就無從查起,他現在都已經奄奄一息快餓死了,這心底最大的疑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揭開謎底。
正當張誌文快要昏倒在街頭的時候,一個猥瑣的聲音傳來:“嘿……這小子好像沒見過啊,頭兒,要不抓回去?”
聽到聲音,張誌文勉強睜開眼看去,隻見兩個人站在他不遠處看著他,其中一個好像是一個小乞丐,他斷了一條胳膊,年紀大約十二三歲,但一臉老練市井的神態,此刻就是他說的話。
在他身邊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雖然衣著麻布,但還算乾淨,他皺著眉頭看著張誌文,嘴角動了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因為張誌文已經感覺眼前一黑,然後整個人天昏地暗,隨後他就感覺到有人抓住了他,拖著他往前走,再然後,他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