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不敢稱教,”曹福在下首離她稍遠處坐了,“帝姬有何吩咐?”
“爹爹賜我荒山,由道觀管理,可我沒有那許多管事,”她說,“我當如何?”
“帝姬隻想尋幾個讀書識字的管事,城中不難招募,若隻限道士,興元府中亦有許多。”
“曹翁知我想要的,不止於此。”
曹福的聲音很平靜,“我不知帝姬想要什麼樣的管事。”
屋子裡暫時靜了一會兒,她揮揮手,佩蘭領著兩個宮女就悄悄出了門去。
“求曹翁直言。”她說。
曹福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樂了。
“帝姬可知靈應宮一日要收多少信,他們能將信送到帝姬案前,已是極難得的人才,隻是帝姬心不足罷了。”
“我心的確不足,”她說,“我不知他們是何品行,縱我下令去查,我初來乍到,亦不知令誰去查,從何處查。”
“就算帝姬明斷,能察秋毫之末,”曹福反問,“又如何?帝姬難道欲求俊傑於家奴之中嗎?”
“衛青也不過家奴出身。”她說。
曹福直直地看著她,“帝姬要衛青何用?”
她不說話了。
“老奴雖無識人之明……”
“曹翁過謙。”
“但帝姬若隻要管事,這些人倒確實能為帝姬分憂。”
曹福慢慢地看那一封封文書,並以她不是很理解原理的方法將它們分門彆類地擺放成許多堆。
“帝姬再看看。”他指了指被他分完的文書,像是很疲累地又倒回椅子裡。
她有些困惑地按照他的分類一疊疊打開,這次越看越覺得清晰。
他們都是豪強家的子侄,最不濟也是個族侄,都學過書,認識字,他們都是本地人,因此除了最基礎的管理能力外,他們還都能幫她做一些事。
但他們能做的事不太一樣。
有人可以幫她榨出更多的錢糧,有人可以幫她讓領民不敢抱怨,有人可以幫她侵吞周邊的土地,有人獨辟蹊徑,可以幫她在土地上宣揚教化和德政。
這些字句隱藏在場麵話和正文角落裡,反複看,反複想,漸漸就將它們看出來了,不僅看出他們的能力,還看出了他們除了“替帝姬分憂”外,想從帝姬這裡得到的東西。
她看了很久,又將這些文書都放下了。
“我該如何選擇?”
“老奴跟隨帝姬來此,是為了避開宮中事,一心頤養天年,”曹福說,“帝姬也是如此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
“我還要回去。”
“既如此,帝姬何必問老奴?帝姬當求教之人,不正在興元府中?”
她應當求教的,自然是她的老師宇文時中。
宇文時中會向她推薦什麼樣的人呢?肯定也不會是能彈梁甫吟的隱士,最多不過是些當地的寒門書生罷了,有什麼用嗎?
但這個問題就要同曹福問她的那個問題連在一起她想回汴京嗎?
想。
如果她回汴京,她必須麵對什麼樣的人呢?
文官。
她能從魚缸裡,房梁上,德音族姬頭頂,薅到文官們一丁點的好感值嗎?
行吧,她已經將田地用永佃製的方式還給了百姓,也已經最大程度壓製住了西城所的蛀蟲,令利州路不至於有大規模民變的危機。到目前不說完美,至少是表現及格了。
那張畫卷,她已經交出及格的回答,現在總可以去宇文老師頭頂薅一把,看看能抓到點啥吧?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