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存一動手的刹那,楚秋身形騰轉,渾身燃起黑色氣焰,幾乎是蠻橫地撞開了那些跳躍在空中的雷局電光。
出手連擊魔門之主周身幾處氣脈,用得還是玄月宗封靈指法。
這種指法專以破壞武夫氣脈為主,當初蘇雪泥隻以‘觸類旁通’為由演示了幾招,講解其中心得,至於它對三品武夫有沒有用,楚秋心裡也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至少在這幾記封靈指過後,魔門之主體內的氣脈被大範圍截斷,當場噴出一口鮮血。
不知到底是封靈指起了作用,還是這幾下的力道實在太狠,硬生生給他打出了更重的內傷。
“蘇家的封靈指,好辦法。”
但李存一見狀,卻是飛速道:“壓住他,我來喚醒門主!”
楚秋看到魔門之主似乎又一次陷入某種混亂的狀態,此時對他們二人根本就不設任何防備,便是道:“直接殺了他不是更快?”
三品武夫也並非不死之身。
除非願意像紅袍男子那樣另辟蹊徑,乾脆苦修的肉身當作外物,隨時都可以拋棄,否則被摘了腦袋一樣也會死。
巽五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而這句試探,卻讓李存一暴露了真正的想法。
“他可以死,但門主不能死。”
說完這句,李存一破碎的肉身逐漸恢複重組,那條血肉模糊的左臂重新生長出來,換作拇指按在魔門之主的眉間,右手食指淩空虛畫,好像在書寫某種符號。
楚秋認出那也是岐龍山的文字,心下沉吟,麵不改色道:“喚醒真正的壽步虛之後呢?他們兩個一體同生,不可分割,你能保證壽步虛也不想毀了那塊頭蓋骨?”
“不能。”
李存一回答得極為乾脆,“至少門主比他可控。”
楚秋搖了搖頭,“你們魔門的關係還真是複雜。”
從李存一這句話當中,楚秋聽出他對於真正的魔門之主壽步虛也沒有多少恭敬可言。
比起一個活生生的人,李存一的態度更像是把壽步虛當成死物,當作工具。
‘壽步虛’在他眼裡同樣很重要。
但他可以是刀,是劍,是槍,就是不可能是人。
李存一似乎到了某種關鍵的時刻,凝神虛畫,壓著魔門之主的拇指竟是顫抖著裂開。
鮮血沿著魔門之主那張叫人無法記住的臉龐流淌,逐漸彙聚成一個岐龍山秘文的形狀。
“門主……為什麼?”
魔門之主突然張開嘴,發出帶有哭腔的聲音。
他望著楚秋,極其緩慢地抬起手,“為什麼連你也不信我?”
“不要被他影響!”李存一的語氣不再木訥,在虛畫岐龍山秘文的過程中變得越發生動,“他從始至終都是在騙你,你越信他是真正的瘋子,傻子,他對門主的壓製就更加強大!此刻不能再節外生枝,動手!”
說完,李存一就率先發難,裂開的拇指移到魔門之主的額頭,用力刻下一個血印!
沉聲喝道:“還不醒來!?”
他那生動的語氣充斥著莫名威嚴,如同天上仙人俯瞰凡塵時發出的喝問。
隨著他這一聲喝問,魔門之主的身體詭異地扭曲起來,仿佛變成了虛實對半的狀態。
見此一幕,楚秋放開了手,眼神微凜。
因為其中有一半的‘魔門之主’,在他眼中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
化虛那半張臉仍然像是蒙著雲霧,看不清他的真實樣貌,可漸漸化實的那張臉,卻有了更為清晰的五官。
該如何形容這種詭異的割裂感?
就仿佛是同樣的一幅畫上,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或許更準確來說,其中半邊布滿無法描述具體意義的抽象線條,另一邊卻是技藝極為高超,且能為人所理解的畫作。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卻出現在一人身上,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加深,直到那半張清晰的麵容微微顫抖,睜開了右邊的眼眸。
當他看到李存一的動作時,便已經明白了情況,抬手在頭頂做出揮斬的動作。
一虛一實的割裂感被他從中斬斷,刹那間,魔門之主的身軀向兩邊裂開,中間部分還纏繞著絲絲縷縷的黏連。
李存一見狀,猛地在掌心畫了幾個字,伸手抓住纏繞二者的黏連:“現在還不是時候!”
聽到這句話,化為實體那部分‘壽步虛’的眼睛轉動,詭異地盯著李存一。
儘管現在李存一沒了皮膚,但壽步虛還是將他認出了。
“大妖遺骨被你鎮壓了麼?”
他發出沉穩的聲音,同時任憑李存一將兩半身體重新拚合,黏連處互相咬住,正在重新恢複成一個整體。
在這過程當中,另外那半瘋癲的‘壽步虛’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像是已經死了。
下一秒,壽步虛那沉穩的聲音便是繼續道:“險些忘了,看你現在的樣子就該知道事情辦成了,辛苦你了。”
值得一提的是,壽步虛的眼睛突然轉動著看向楚秋。
他好像記起了什麼,但那些‘瘋癲’時的記憶極為瑣碎,閃過腦海再去回想,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隻能確定,自已在發瘋的那段時間裡,對楚秋留下了較深的印象。
“大離夜主……”
就在壽步虛開口想要說些什麼時,卻被李存一有些粗暴地打斷了:“鎮壓大妖遺骨隻完成了一半,它被你給破壞了。現在沒時間討論其他的問題,門主,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
直到這時,壽步虛才注意到遠處佇立著的頭蓋骨。
金紅兩色的岐龍山文字正在不停顫抖,變得愈發模糊,幾乎到了消散的邊緣。
那道被他用頭撞出來的裂縫已經大麵積擴散,原本被兩種岐龍山秘文死死壓製的紫色光華竟再度閃爍起來,隱隱有些衝破束縛的勢頭。
“情況已經壞到這種程度了,你才著手把我喚醒?”
壽步虛的聲音微沉,很快就不再糾結此事,“儘量壓製他的意識,我需要更多時間,大妖遺骨絕對不能被毀,現階段沒有人能夠承擔這種後果。”
“我正在做。”
李存一有些漠然地回答道。
並且換成雙手,開始為他重新拚湊身軀。
與此同時,他突然用餘光掃向楚秋,“為什麼不幫忙?”
楚秋淡淡道:“我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要幫你們的忙,更何況,他現在這種狀態,也不需要我來幫忙。”
李存一並不反駁這句話,反而更加用力地將那些黏連纏在一起,拖著壽步虛的兩邊軀體融合為一。
壽步虛卻是突然注意到,自已那張木麵具在楚秋手裡,右邊那條眉頭微微皺起,“我的麵具為何會在大離夜主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