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二十三歲年齒,駑鈍之才,微末之功。如今卻能一路升備身左右,升太子翊府郎將,數月之內連升十餘級。此皆陛下天恩所至,臣雖肝腦塗地,不能報也!”
“而狄仁傑起複不過數月,臣與狄仁傑相識亦不過數月,相從僅數十日。陛下何以言臣受其指使,替太子遮掩?”
“君不密,則失臣。陛下適才所言,非君論臣之道。臣,懇請陛下收回。”
言罷,趙既一拜到底。
上官婉兒在一旁聽得花容失色,木在原地,櫻桃小口微張,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她仿佛出現了幻覺,看見階下之人好像不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將官,而是一個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僚。
武則天瞧見了上官婉兒的反應,扭頭問道“佩服了?”
上官婉兒趕忙低頭裝死,不敢回話。
武則天又將視線轉回趙既身上,嘖嘖稱奇,調侃道“好一張利嘴呀,卿家不去左肅政台當禦史,真是可惜了。”
“臣惶恐。”趙既再次請罪道。
武則天見趙既還跪著,溫言道“起來回話吧。”
“謝陛下。”趙既又站起來。
趙既見武則天態度有所轉變,繼續說太子一事“臣再回陛下,適才所問太子與越王父子有無關係一事,臣確未查實,如有半句虛言,情願身死。”
武則天再次提問,但語氣已經溫和許多“可是方才婉兒說你懷疑許世德結交吳孝傑,那你便是知道吳孝傑越王舊僚的身份了,為何又說未能查出太子與越王父子聯係?”
趙既回答道“回陛下,臣並未偵知吳孝傑越王舊僚的身份,隻是猜測其身份不同尋常。而之所以懷疑他,是因為許世德。”
“許世德身為內衛府閣領,進入東宮一年,不務正事,自始至終一心結交吳孝傑。足見許世德早知道吳孝傑身份。若說有意順藤摸瓜,為何一年下來也沒有絲毫進展,實在可疑。”
“是這樣。”武則天雙眼微眯,閃過思索之色。
趙既又接著道“臣不敢欺瞞陛下。秉公而論,崇文館學士係朝廷委任,非太子所能左右。即使查實吳孝傑確係越王舊僚,也隻能說明吳孝傑暗潛東宮,包藏禍心。而不能說明太子與越王父子有勾連。”
趙既說完,又偷偷瞄了武則天一眼,隻見女皇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武則天麵色沉重,點了點頭“唉,你說得有道理啊。”
武則天話鋒一轉,又問起趙既另一件事“趙卿知道你今日言語舉動,讓朕想起誰了嗎?”
趙既低頭答道“臣愚鈍,不知陛下所指。”
“你今日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像極了狄懷英。”武則天笑道。
言辭銳利,條理清晰,最後再給太子說話,多少有點那味兒。
趙既聞言又是一愣,隻是他跟著狄胖胖選修《武曌心理學》。彆的沒學會,隻是知道女皇生氣時會說狄仁傑和老賊。這裡說狄懷英,心情多半還不錯。
“臣豈敢與狄公相提並論。”趙既也將對狄仁傑稱呼換回狄公。
武則天並未在意趙既的謙辭,自顧自道“狄懷英朕還能不知道嗎?其才具品德均非凡人可比。跟在他身邊,不要說幾十日,就是十幾日,又豈能不被折服?你能跟著他有所進益,也是好事。”
不知為何,武則天說到這裡好像與有榮焉。
“滿朝文武,受過狄仁傑舉薦,做過他下屬的人可以說車載鬥量,朕難道就都不任用了嗎?要是人人都像狄懷英一般,朕反而放心了。”武則天依然自顧自說著。
趙既本想順著皇帝再吹一吹狄仁傑,但是仔細一想又忍住了。
今天的話夠多了。武則天誇狄仁傑,想怎麼誇怎麼誇,自己卻是萬萬不能再開口的。
武則天接著道“不過你先前所奏許世德一事,細思之下確實有幾分可疑,你要繼續盯著他,看看他背地裡到底有什麼謀劃。查出來,朕有重賞。”
“太子那裡也不能放鬆。隻望趙卿能像今天一樣秉公執正,朕就想知道太子到底有沒有與越王父子勾連。”
“臣定當竭儘全力,不負陛下所托。”趙既恭敬地應道。
“好了,朕乏了,你退下吧。”武則天揮了揮手。
趙既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他長舒一口氣,慢慢退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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