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藹麵上雖是未變,心裡卻是無儘感慨。
大晟確實是命數不好才有了如今的易主危機,但命數也好,有這麼一位有膽有識知人善任的監國公主在力挽狂瀾。
懷才遇伯樂,亂世造英雄,遇見宋毓容此等明主是他季藹的幸運。
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決擔心自己交淺言深的季藹立刻起身拱手行禮,對著宋毓容言辭懇切道:“在下感念公主昔日知遇之恩,既公主願意相信在下,那季某也願赤誠以待,在下接下來所言皆是親耳所聞,若是有半句虛言願受淩遲之刑不得全屍。”
“王昀逆賊心思陰險,籠絡朝臣謀劃奪權,此賊子現下就有二計。”
“其一想趁著天象之說逼迫公主與氏族聯姻,接下來便有直接的理由瓦解您手中權力。”
“其二,便是毒害忠良。王昀如今羽翼漸豐,先皇留下的忠臣雖不多,但皆是忠良之輩。他曾與人暗中商議要逐一下手,但狗賊很是警惕,後麵的商議在下並未聽清,但鬥膽猜測其中或許有隴西掌水運的白家,江北文官謝家,還有就是殷城寧家。”
大晟地處中原卻坐擁江河湖海,隴西白家雖非朝臣,卻是牢牢把握大晟財務命脈的水運,如今南北運輸多靠船隻,實在是重要;
江北謝家世代為官,雖如今子侄輩遭到排擠勢微卻以文官直言之便光做詩篇,在民間對皇家大加支持,為宋毓容贏得民心。
至於殷城寧家……宋毓容微微蹙起眉。
“殷城寧家?”宋毓容倒是對此有些陌生。
季藹解釋道:“寧家從武,雖然大晟的主要兵權都在顧家手裡,但寧家私兵實力不弱,寧家子弟都很是能乾,寧老將軍也身體康健,殷城所處位置易守難攻,如此據守一方的硬骨頭,在下覺得王昀應該不會先選他第一個下手。”
兵權、殷城、寧家、老將……這些詞宋毓容越聽越熟悉,宋毓容突然一個起身坐起!
“是殷城太守寧家嗎?”
怪不得越聽越熟悉,得到肯定的回複後宋毓容才恍然醒悟,這寧家就是前世被攝政王以叛國之罪抄家的寧家!
前世的記憶紛至遝來,宋毓容記得是在她剛訂婚沒多久,寧家就被百官以私囤兵械為由參奏,負責調查的大臣剛一到城中就起了暴亂。
大火燒了三日,整個殷城死傷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最後定為長狄勾結寧家裡外報信,趁著雨節祭祀放火。
本該萬民祈禱來年風調雨順的節日就因為上位者對權力的欲望成了滿城百姓的忌日。
當時宋毓容就覺得這件事有蹊蹺。
按理說部族遊牧為生,犯亂多為求糧求財,若是攻城怎麼會選在春日裡這個家家戶戶剛消耗了存糧日子過的緊的時候。
何況部族人數少,按照宋毓容派去的人的消息,城中百姓並非死於大火,按著幾具因房梁掩埋並未被燒毀的屍身來看,這些人都是被刀傷及命脈。
若是他們又怎麼會如此費力的將殷城百姓屠戮殆儘,搶完就走豈不是更省事?
可當時她剛因與氏族聯姻深陷風波,手中權勢不穩,在朝中所言甚輕,因此即使她極力反對,寧家也被判處通敵叛國,落得個滿門抄斬的地步。
……
“季先生!寧家雖然滿門大將易守難攻,但王昀正是看中這點,隻要拿下殷城他就能有一個後續的堅固營地,隻要除掉寧家再安插他的手下,以後無論是屯兵造反,還是養奸都是絕佳!”
王昀本人陰險至極,前世並未動一兵一卒就輕易將固若金湯的殷城摧毀,今生相比也是一般行事。
從繁亂的回憶中勉強梳理出頭緒,宋毓容趕忙從桌上摸起筆就要傳訊,還沒寫幾行字攬翠就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攬翠急著通報,沒顧得上坐在一側的季藹,倉促間打翻了桌上的茶盞。
隨著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碎裂聲,一個不好的消息應接而來。
“公主不好了!府外有個滿身是血的女娘求見,她說她是殷城太守寧家的女兒,人現在還跪在府外,血流了一地眼見著人就要不行了!”
“什麼!”聞言宋毓容下筆的手一抖,沾滿墨汁的筆摔在案上,一旁謄寫到一半的佛經被墨汁毀壞,落得一案狼藉。
難道重生一世還是遲了一步,王昀已經對寧家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