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看到大人耍刀。”潘信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莊主應該是在指點大人刀法吧。”
彘奴頓時恍然大悟,擔憂之心頓減。
“彆瞎擔憂。”老魏古起身走出門,打了個哈欠道:“待在歸雲莊,可比待在山陰城安全得多。”
潘信一聽這話,不由露出一絲微笑,隻覺得那兩壇酒沒有白拿出來。
“兩位今晚就在這屋裡歇息。”潘信很熱心,笑道:“如果需要什麼,喊人過來吩咐就好。大人今晚不回城,我便去安排些其他事情,兩位自便。”拱了拱手,徑自離開。
這歸雲莊生活很有規律,下午時候莊裡還有人走動,天黑之後,也幾乎都回了屋,縱橫交錯的道路上不再見到人影。
彘奴過去給火爐子添了一些火,才走到桌邊坐下,輕聲問道:“古伯,那莊主是雲州安義伯的女兒,你知道嗎?”
“哦?”魏古一副醉醺醺的樣子,靠在椅子上,並不如何驚訝:“難怪莊裡許多人看起來像當過兵的,那都是鐵馬營的兵士吧?我以前倒是聽過,雲州陷落後,有一群殘兵退到了山陰,不去京城,非要留在山陰,應該就是這群人了。”
彘奴撓撓頭,道:“古伯,這幾天你待在屋裡不出門,外麵發生許多事情你都不知道的。”
“我一個老頭子,要知道那麼多做什麼?”魏古笑眯眯道:“彘奴,你也記著,在這世間,知道的事情越少,活得越久。”
彘奴似懂非懂。
“不過安義伯倒真是可惜。”魏古感慨道:“這人帶兵還是沒話說。那些契骨人被他收容,在他死後還能效忠於他的女兒,就這本事,那也是沒幾個人做到。”
彘奴湊近到魏古身邊,輕聲問道:“古伯,你方才看這些人的身段,雖然多年不曾上戰場,但渾身上下還是帶著軍人的味道,一看就不是一般的農夫。”
“你還真當這些人甘心在這裡種田?”魏古瞥了一眼,怪笑道:“他們真要願意種田,當年進京,朝廷肯定會賜給他們每人不少田地,絕不會像現在還為吃飽肚皮愁煩。”
彘奴聰穎得很,立刻道:“我知道,他們都想打回雲州。”
“那是自然,但他們還有一個夙願,那是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也要達成。”魏古輕歎道。
彘奴疑惑道:“古伯,什麼夙願?”
“雲州割讓之後,你可知最大的受害者是誰?”
彘奴眼珠子一轉,道:“是雲州的世家豪紳?他們家財眾多,肯定會被塔靼人劫掠。”
“錯了。”魏古搖頭道:“雲州落在塔靼手裡之後,塔靼人也不蠢,選了一個梁人管理雲州。此人本是安義伯麾下的長史,叫.....唔,叫莫恒雁,是一介文官。隻是雲州地處邊境,安義伯一門又是武勳世家,在雲州是重武輕文,文官都沒什麼實權,也說不上什麼話,所以莫恒雁肯定是有不滿之心。”
彘奴眼中立刻顯出厭惡之色,道:“那個莫恒雁叛國了?”
“此人現在已經是右賢王麾下的右大都尉,在塔靼也算是高官了。”魏古嘿嘿一笑,道:“當初他隻是雲州長史,沒有實權,右賢王將雲州交給他之後,他就成了雲州的土皇帝,那對塔靼可是感激涕零,忠心耿耿。”
“這種人不會有好下場。”
“塔靼將雲州交給他,那是清楚用這種人才可能穩住雲州。”魏古打了個哈欠,輕拍了拍嘴,“莫恒雁對雲州士紳豪族竭力拉攏,他比誰都明白,隻要籠絡住雲州門閥,也就等於將雲州握在了手裡。雲州門閥落入塔靼人之手,本都覺得大難臨頭,突然有莫恒雁出頭維護他們,不但保他們性命,還保護他們的家財,你說這些人又怎會不唯他馬首是瞻。”
彘奴小拳頭握起,更顯厭惡之色。
“所以雲州割讓之後,雲州門閥反倒過得很好,並沒有受到戕害。”魏古道:“受害最深的隻是百姓,特彆是當年投奔到雲州的契骨人,最被塔靼仇視。莫恒雁要向新主子展示忠誠,自然是拿契骨人下手。據我所知,雲州境內的契骨人幾乎被誅殺殆儘,無論是男女老幼,隻要有契骨的血統,莫恒雁是絕不留情。”
彘奴立時明白,為何歸雲莊這些人寧可留在山陰,也絕不進京。
鐵馬營的殘部中,至少有半數是雲州契骨人,他們當年雖然從雲州突圍,保護傅文君來到了山陰,但他們的家眷親屬卻都留在了雲州。
莫恒雁在雲州大肆屠戮契骨人,契骨騎兵的親眷肯定也都沒多少存活下來,所以在歸雲莊這些契骨兵的心中,塔靼是死敵,與莫恒雁更是不共戴天的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