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人真的是他們所害,亓官道友又該如何?”
明明是問亓官綏,蘇予辭的視線卻對著眼眶含淚的薑稚魚,一字一句,說得極慢:“難不成隻因蘭鈴音響,便要置那些枉死的玉河弟子於不顧?”
薑稚魚縮著身子,屏住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後偷偷支起耳朵仔細聽他們的談話。
蘭鈴?
那是什麼?
除了知道他們是來抓她和宿薑的人之外,她並不清楚他們口中的蘭鈴是什麼,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可薑稚魚敏銳地感知到,這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她偷偷抬眼,去看麵前不遠處那個極年輕的男人,他腰間掛著一枚青玉長墜印章,印章旁邊還有一串粉色玉石鈴鐺。
薑稚魚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蘭鈴了。
亓官綏默了默,垂下眼,袖口下修如梅骨的指節微微曲蜷,不動聲色地撫過了鈴身上帶著涼意的紋路。
若人真的是他們所害,他自然不會因蘭鈴一事便心存私心,行包庇袒護一行。
這不符劍宗的規矩,也不是他的做派,說到底也隻不過是個陌生人。
“不如何,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本就合理。”
“蘇道友,”
亓官綏抬起眼,眸色清冷,聲色沉靜,緩緩道,“隻是事情尚未有定論,倒也不必過早便定下罪責。”
“也是。”
蘇予辭聞言掀起唇角,很輕很淡地笑了一下。
眼見氣氛逐漸變得不對勁,馮宜回過神來趕緊將虎口放在嘴下輕咳一聲:“咳,那個,既然已經抓到疑犯,不若現在就回城中,我等也好及時向城主複命,兩位道友覺得如何?”
他們不是來抓人的嗎,如何演變成了眼下這個局麵場景?
馮宜想了想,好像是從那個什麼蘭鈴之後,氣氛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所以說,那蘭鈴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有這麼重要嗎,他怎麼從未聽說過?
況且這兩人不都是上宗來的嗎?這話裡話外的,怎麼看起來關係一般般啊……
馮宜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目光漸漸轉到薑稚魚那裡,見她抱著身側少年的手臂,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的畏縮模樣,更加疑惑了。
這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如此怯弱,真讓人懷疑人是不是她殺,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旁邊那位乾的。
聽到馮宜的話,蘇予辭笑了一聲,優哉遊哉地開腔:“隨馮道友的意即可。”
亓官綏靜靜立在一旁,明淨淡漠的眼眸如棋子般黑白分明,看都沒看薑稚魚一眼,仿佛剛才為之辯解的不是同一個人,隻跟著說了句:“可。”
隨著他們話音的落下,兩名玉河弟子很快把宿薑從她身邊拽走。
剩餘那名圓臉小弟子見少女跪坐在地上,因為克製著抽泣聲,肩膀微微顫動著,一時有些無措。
他臉色變得通紅,原本粗魯的動作也不自覺放輕:“姑、姑娘,勞煩姑娘隨我們走一趟。”
玉河城府,芙蓉花盛,蕊穠葉翠,半掩玉腰奴。
璿璣堂內,馮榮坐在大堂高位上,將他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原來就是他們害了我城中弟子。”
一番話說完,他很快從椅子上站起來,抱拳對著蘇予辭兩人道:“勞煩兩位道友替我抓住了凶手,馮某當真是感激不儘!”
而後麵色不善道:“既如此,今日我便要讓他們以命償命,來慰藉我玉河那三名弟子的冤魂!”
聽到這,宿薑彎了彎嘴角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琉璃般的眼瞳裡滿是坦蕩:“敢問城主可有什麼證據證明人是我們所害,單憑幾隻小蟲子就這樣草草了事,恐怕不足以服眾吧?”
少年的麵容還有些稚嫩青澀,瞧人的時候總是一臉人畜無害樣。
隻是一笑一說話,唇邊就會露出尖利的虎牙,隱在深處的凶氣便掩不住地往外冒,將那點懵懂可憐相蠶食得一乾二淨。
“不足以服眾?”
馮榮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般,冷笑一聲,“真是強詞奪理,若不是,那血中為何沾著你們的靈息?你們又為何心虛用什麼易容丹?”
宿薑神色不變,頷首道:“城主可真是會說笑,說不定是路過時不小心沾染到了,再說了,我和妹妹出門在外,以防萬一用了易容丹,怎麼到了城主口中就成了殺人的罪犯了?”
正因為知道他們是什麼德行,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宿薑絕不會全盤托出,既有本事那就真的找出證據,剛好也能看看是否有轉機。
想到此處,他歪了歪腦袋,斜了一眼馮榮,表情非常地無辜:“凡事……都要講證據的啊,馮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