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言玉點點頭,神色凝重,他起身走到窗邊,朝窗外微微頷首,確認負責警戒的親信已將沈複的人馬驅散,這才重新坐下,輕聲道:“後來,遊牧與中原再次交戰。然而,此戰,沈將軍戰敗。父皇禦駕親征。”
他眼眸中閃過一絲惋惜,“兩軍實力相當,父皇本可勝出,卻中了敵人的奸計,身受重傷。”
時綰眠垂眸,咬咬唇。遊牧一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斷然不會使出暗算的卑劣手段,不過....
她眸光一沉,想到了那個陰狠毒辣的三舅父。
三舅父舊疾纏身,行動不便,性情暴戾,常年閉門不出,在房中搗鼓些不知名的東西,就連師父也曾警告過她,要離他遠些。
“父皇身受重傷,卻為了不讓遊牧看出破綻,硬撐著打完了這場仗。”
時言玉聲音沙啞:“兩軍實力相當,遊牧也開始忌憚,最終被迫議和,領土一分為二,回宮之後,在一個夜裡,父皇突然召見於我,那時,我才得知,父皇命不久矣……”
“父皇本已留下遺詔,傳位於我,卻沒想到,父皇身邊最信任的言公公,竟然是沈複的人……”時言玉提到沈複,身體微微顫抖,眼中怒火與殺意翻湧。
然而,看到時綰眠擔憂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氣,拿出一個小匣子,取出一隻精致的小瓷瓶,倒出幾粒藥丸服下,然後將瓷瓶重新收好。
時綰眠注意到他眼中布滿血絲,看著他略顯虛弱地坐下,擔憂地問道:“哥哥,你怎麼了?為何要吃藥?”
良久,時言玉才平複下心中的波瀾,他揉了揉眉心:“最近事務繁忙,吃些補血養氣的藥罷了。”
“父皇的龍體,仍在寶華殿。何時下葬,尚且未定……”
時綰眠緊握雙拳,指節泛白:“這群混賬東西!”
她明白,沈貴妃如今已無子嗣,即便想偽造一個,也絕無可能,而扶持其他皇子,更是難上加難,那些皇子背後,都站著強大的世家大族,一旦牽涉其中,局勢將更加複雜難測。
因此,對他們而言,最合適的人選,便是時言玉。
他已失去母妃家族的庇護,是成為傀儡皇帝的最佳人選。
相反,由於母妃家族的緣故,他在遊牧中的地位也異常尷尬,畢竟,他未來的身份很可能是中原的帝王,極有可能與遊牧為敵。
憑借他一己之力,難以對抗其他皇子,若想登上皇位,就必須借助沈複的力量。
“哥哥……”
時綰眠伸出手,輕輕握住時言玉的手臂,想要安慰他,就在指尖觸碰到他肌膚的那一瞬間,時言玉眉頭緊鎖,痛苦的神色一閃而過,喉間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輕微的低哼。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想要抽回手臂,時綰眠卻迅速拂開他的衣袖,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的傷痕,如同蜈蚣一般爬滿了他的手臂。
那些傷痕新舊不一,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卻還在滲血。
時言玉知道,再也瞞不住她了。他微微偏過頭,強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輕聲道:“沒事的,眠眠,都過去了……”
時綰眠想要拉開他的衣襟,仔細查看那些傷痕,時言玉卻異常抗拒,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帶著懇求。
時綰眠停下了動作,不再強求,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什麼也沒有說。
最終,她還是控製不住的哽咽,眼睛通紅,一滴滴的淚水從眼眶滑落。
“彆哭...眠眠...”
“哥哥不疼,可是你哭,哥哥心裡卻疼得厲害。”時言玉的眼角也泛起了紅意,他輕輕拉下衣袖,用食指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動作溫柔而細致,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見她依舊沉默不語,時言玉繼續說道:“遊牧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要接你回去。沈複他們為此頗為頭疼,現在倒好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不過,哥哥覺得,眠眠可以回到遊牧。”
“父母之仇未報,我要他們血債血償!”時綰眠眸色漸寒。
“上次沈複戰敗,我探得消息,他的手腕受了重傷,就算手握兵權,也不可能親臨沙場。”
時言玉說到這裡,目光轉向時綰眠,見她神情平靜,才繼續道:“裴小將軍年輕有為,驍勇善戰,此前戰役亦是伴駕左右,可堪大用。日後,我們可以考慮與他合作,讓他接管部分兵權,從而削弱沈將軍的勢力。”
他頓了頓,想到一些事後,看了看少女:“當然,如果眠眠介意,也可以不考慮。”
時綰眠點點頭:“知道了。哥哥,我有些累了,先回府了。”
時言玉看著時綰眠的背影,終是忍不住喊道:“眠眠...”
見少女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他才確認這不是一場夢,於是時言玉輕輕一笑:“記得明日過來尋哥哥。”
“嗯。”
而在另一頭的沈將軍府內,剛收到消息的沈貴妃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摔碎在地,臉上控製不住地抽搐起來,咬牙切齒道:“這個賤人居然還活著!”
沈複倒也不惱,而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後才說道:“活著也沒什麼不好的。正好解決了我的後顧之憂。若是遊牧使者來發現見不到皇帝本就會多疑,若是再見不到淮樂公主....”
“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