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房間裡沒有拉窗簾,落地窗上方休的臉和曆文成的背影交相映著。
她目光在玻璃上流連,準備離開這兒時,陳晨到了。
他進來沒認出方休,繞到桌子那頭才看到她。
“我靠!”陳晨指著她說不出話,“你……你……!”
方休歎口氣,摸過桌子上不知誰的打火機和煙,燃了一支。
曆文成幽幽的目光就在對麵,但她不想去琢磨他的喜怒。
待陳晨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神,方休一支煙已經快要燃儘。
“祖宗,你在這兒乾嘛啊!”
她吐出個漂亮的煙圈,說:“工作。”
“什麼狗屁工作!還!還穿成這樣!”
能看得出來陳晨是真的生氣,他搓了把臉,轉頭看著曆文成的臉色。
“阿成,這我真不知道。”
曆文成“嗯”一聲,他捏捏眉心,說:“帶回去吧。”
方休把煙頭按在桌上,灰裹著火星子在桌上劃出痕跡。
她看著曆文成,一字一頓。
“我說,我在工作。”
“為伍先生工作?”他倏地睜開眼,“你什麼時候成了他的人?”
方休懶得解釋。
她起身收拾好茶桌上的東西準備出去,陳晨想攔沒攔住。
“對了。”方休在臨出門時回頭,“怕下次沒機會,提前祝曆總——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說完後她刻意多停留了一會兒,試圖找出曆文成的錯愕或被誤解的憤怒。
可他沒說什麼。
方休推開門就走。
寶宴樓的經理和店長都在樓下,今天本是清場的,她覺得不對勁,悄悄把消息放給伍迪,沒想到變成這樣。
方休跟經理避重就輕說明情況,想來他們也不敢去跟曆文成求證,就由她說什麼是什麼了。
她在店裡換上自己的衣服,出了後門,攏手燃起根煙,穿過一條街。街對麵是個舊小區,進去直走右拐,第三棟樓是寶宴樓的員工宿舍。
這條街沒多少燈,方休沒有直接回去,蹲在路邊給伍迪去了電話。
“小方方,你終於打來了。”
“Ukow要搭國內線是什麼時候決定的。”
她語氣不太好,伍迪端正了態度。
“彆生氣小方方,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而已,並不是瞞著你。”
方休咬著煙頭,聽他繼續扯不痛不癢的軟話。
“伍迪。”她有些無力,“你讓我來寶宴樓到底想要什麼效果?”
這句話她一開始接下活兒的時候問過。
當時伍迪故弄玄虛,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問到什麼時候,他答:“山雨欲來風滿樓,小方方,你懂的。”
伍迪從沒這樣過,他們之間一向有什麼說什麼。
也可能是他開始說中文後學會了這一套拐彎抹角。
方休抖落煙灰,提醒道:“今天我被人認出來了,恐怕呆不長久。”
“無所謂,你能留多久留多久,這次是你回國後的自由賽,放輕鬆啊寶貝。”
她猶豫片刻,把今晚一直存在心裡的疑雲壓回去。
掛了電話後,方休準備回去了。
還未過馬路,她注意到拐角的牆邊立著一道人影,不知站了多久。
其實當年方休見曆文成第一眼不是在飯店裡。
那是大學報道前一天,陳晨說要帶她吃大餐,順便見個很久沒見的老朋友,結果她到早了。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個剛開不久的農家樂,在護城河邊上,四合院門口,老樹下,君子立,明晃晃,又綺綺。
時隔多年,她始終記得。
也始終為此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