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至午,哨探回報,說齊桓公親率大軍,聯同宋、魯二侯前來救鄭。
楚子元驚道:三侯若來,與鄭軍裡外夾擊,我腹背受敵,必致損折。今即入鄭境及於逵市,可謂全勝,不如回兵,以保全顏麵。
乃傳令是夜拔營起行,隻留空寨,以惑鄭人。次晨已出鄭界,鳴鐘擊鼓,奏凱而還。先遣使報捷於文夫人,說令尹全勝而回。夫人聞報,正顏辭謝來使。
文夫人:令尹若殲敵成功,宜報捷楚王,宣示國人,以彰明罰;複告諸太廟,以慰先王之靈。我乃未亡之人,何與國事,專報於我
使者歸報,子元大慚。
楚王熊惲聞說子元不戰而還,卻揚言凱旋而歸,心中不悅。
鄭相叔詹親督軍士巡城,及至天曉,登高遠望楚幕,哈哈大笑。諸將不明其意。
諸將:楚國大軍壓境,兵臨城下,令尹因何發笑
叔詹:你等不見群鳥棲噪於軍營之上此乃空幕虛營,楚兵早去儘也。
諸將:卻是何故
叔詹:此必是諸侯救兵將至,楚子元預先聞信,是以全軍逃遁,倒也溜撒!
話猶未畢,諜報進城來報:楚師已去,齊、宋、魯三侯未至我境,各回本國去了。
眾人聞聽探馬諜報,無不又驚又喜,由此大服叔詹。楚師既退,鄭文公大喜,遂遣使齎持重禮,致謝齊、宋、魯三侯救援之勞;並自此感服齊桓公仁德,不敢再懷貳意。
楚子元伐鄭無功,亦知成王不悅,由是心不自安,篡謀群位益加急切。
適逢文夫人有恙,楚子元假稱入宮問安,並移送臥具寢處宮中,三日不出。大夫鬥廉聽說此事,不由分說闖入宮門,當麵責讓楚子元。
鬥廉:令尹雖為王叔,亦是人臣。人臣之禮,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咳唾其地猶為不敬,況寡夫人寢處密邇於此,可供王叔下榻乎令尹速出,我便可佯作未聞未見此事。
楚子元惱羞成怒道:楚國之政,皆在吾之掌握,汝奴輩何敢多言
鬥廉不服,高聲叫喊。楚子元愈怒,便命左右將其拘梏,不放出宮。
文夫人在間壁聽到叫喊之聲,暗命婢女前往打探,歸來回報。
婢女:王叔夜宿宮中不出,大夫鬥廉來勸,二人言語不合,複被王叔拘押在宮。
文夫人聞此,便知道子元將欲篡逆,遂暗使侍者出宮,告急於鬥伯比之子鬥穀於菟,使其帶兵入宮靖難。
鬥穀於菟得報,遂密奏楚成王,約會鬥梧、鬥禦疆及其子鬥班,半夜率甲士包圍王宮,先將楚子元家甲私兵殺散,然後直入內宮。
楚子元時因文夫人不容私通,心中不快,方擁抱宮女醉寢,忽聞兵甲之聲,便於夢中驚起,仗劍而出,迎麵恰遇鬥班仗劍而入。
楚子元:孺子持兵帶甲入宮,意欲何為將作亂耶
鬥班冷笑:我非作亂,特來誅作亂者耳!
說罷,伸手便是一劍,將楚子元砍下頭來。鬥穀於菟領兵後至,將鬥廉開梏放出,齊至文夫人寢室之外,稽首問安而退。
次日一早,楚成王升朝坐殿,鬥班等人進奏昨夜之事,並請王命屠滅子元全家。楚成王聞奏大怒,遂準奏施行,並於宮門外懸掛榜文,宣布王叔楚子元罪狀。
楚子元既死,令尹官缺,楚王欲用鬥廉代替其職。鬥廉非但不喜,反而固辭。
鬥廉:楚之勁敵,乃是齊國。齊用管仲、甯戚為相,乃至國富兵強,成為天下諸侯之首。臣之拙才,遠非管、寧之敵,雖能安楚,卻不能使楚稱伯中原。
楚成王:卿既固辭,則誰可為我令尹
鬥廉:大王欲與齊國抗衡,則非用鬥穀於菟不可。
百官聞言讚歎,亦都保奏:鬥廉大夫高風亮節,人所不及,且所薦極當。鬥穀於菟有安民治國之才,經文緯武之略。必須此人,方稱其職。
楚王準奏,遂拜鬥穀於菟為令尹,敬呼其表字子文。楚子文既為令尹,便即倡言。
楚子文:國家之禍,皆由君弱臣強所致。若依臣計,楚國凡百官采邑,皆以其半納還公家,以實國庫。臣為首倡,願先於鬥氏族中行之。
令尹帶頭貢獻采邑貢賦,諸卿大夫不敢不從,楚成王不由大喜過望。由此楚子文儘心竭力輔佐楚王,治兵訓武,進賢任能。乃以公族屈完為大夫,族人鬥章治軍旅,己子鬥班為申公,鎮守申國故地,屏衛北邊。由此未上數年,楚國便即大治。
公元前67年,周惠王六年。齊桓公薑小白與魯莊公姬同會盟於扈(河南原陽),再次締結友好。楚成王亦派使臣聘魯,自此始與魯國締交。
次年山戎部落攻陷曹國,擄走國君曹僖公曹夷,不久又釋放歸國。
齊國因與曹國相鄰,桓公聞報大憂,乃問計於管仲。
管夷吾:欲用兵於北,須先除南顧之憂。
齊桓公:南顧之憂為誰
管夷吾:先君襄公已滅紀國,鄣為紀國附庸,至今未服。我若北征,後患非小。
齊桓公:鄣乃小國,伐之必克。但其君是我太公支孫,滅同姓不義,奈何
管夷吾:此事易為。主公可命王子成父率軍巡視紀城,示以欲伐彰國之狀,卻不必實攻。鄣侯則必畏懼來降,是無滅親之名,而有得地之實。後顧之憂即消,此後可北定山戎;則戎患既熄,乃可專事於南方,用兵於楚,天下可定。
鏡頭閃回。薑子牙初建齊國,將臨淄封給嫡子,而將庶子封至鄣邑。傳至曾孫薑虎,開始正式建國,都於密州(今東平無鹽縣東北),勢力範圍位於齊、楚之間,史稱鄣穆公。齊哀公死後,鄣國被紀國收為附庸,後紀國被齊襄公所滅,便獨立為國。
齊桓公聞聽管仲之言,不由擊節稱讚:仲父神策,百不失一。
於是照計而行,命王子成父引領大軍巡視紀城。鄣君胡公果然畏懼求降,自請入齊都養老,鄣國由此滅亡。鄣國被齊國所滅之後,胡公之弟鄣韅去其邑部,子孫自此皆都姓章。
王子成父凱旋還都。忽有邊臣來報:燕國被山戎發兵侵伐,特遣人來向我國求救。
管仲笑道:正欲伐之,今出師有名矣。
齊桓公:何謂出師有名
管仲:方今天下為患最深者,南有熊楚,北有山戎,西有狄戎,此亦中國王室之憂。主公既為諸侯盟主,代天子征伐,正當其責也。即山戎不入侵燕國,我猶思伐之;況燕人被其師困,又來向我求救乎
齊桓公深然其言,乃率師出都,北往救燕。齊師渡過濟水,魯莊公率軍前來迎接。
魯莊公:聞說賢侯北出伐燕,寡人願為先鋒從征。
齊桓公:北方險遠之地,寡人不敢有勞嶽丈玉趾親征。若此去得勝建功,亦仗嶽君之靈;若果出師不利,而借兵於嶽君未晚。
魯莊公:如此敬諾,寡人靜候佳音。
齊桓公遂彆魯侯,率領大軍,逶迤望北進發。
畫外音:山戎乃北戎一種,建國於令支,居於燕山一帶,以狩獵放牧為生。其西為燕,東南為齊、魯,界於三國之間。山戎人遊牧無定,秋冬之季不能自給,亦逐漸開始農耕,並恃其地險兵強,不臣不貢,屢犯中國。令支首領名喚密盧,聞說齊侯尊王攘夷,遂統戎兵萬騎侵擾燕國,欲絕其通齊之路。燕莊公抵敵不住,故遣人間道告急於齊國。
齊桓公引兵親征,大軍未至,被密盧聞知,不敢抵敵,解圍而去。
燕莊公親迎齊師至薊門關,稱謝齊侯遠救之勞,設宴相待,犒賞三軍。
管仲說道:山戎劫掠得誌而去,未經挫折,禍患仍存。我兵若退,戎兵必然又來,不如乘此伐之,以除北方之患。
齊桓公及燕莊公聞之,皆都稱善。燕莊公請率本國兵為前隊,齊桓公勸止。
齊桓公:燕國方經戎兵之困,何忍複令衝鋒君姑將後軍,為寡人以壯聲勢足矣。
燕莊公:賢侯高義,恭敬不如從命。盟主若去,由此向東八十裡,國名無終,雖係戎種,然而不附山戎,可以招致,使為向導。
桓公采納其議,乃遣公孫隰朋齎持金帛,到無終國征聘,使為向導。無終子接受金帛,即遣大將虎兒斑率領騎兵助戰,甘為向導,虎兒斑領兵來會,齊桓公複加厚賞。
於是大軍進發,約行二百餘裡,前至葵茲,山路逼險難行。
齊桓公見此,乃命將輜重資糧分出一半,屯聚葵茲,又令士卒伐木築土為關,專留鮑叔牙把守,委以軍糧轉運之事。分兵已罷,複揀選精壯車乘,兼程而進。
密盧聞報齊兵來伐,不由大怒,遂喚部將速買入帳,囑以密令。
密盧:齊兵遠來疲困,且不明此間地理。將軍可乘其安營未定襲之,必獲全勝。
速買領命,率三千騎兵而出,埋伏於山穀之中,隻等齊兵到來。
未料齊兵未至,無終國上將虎兒斑前隊先到。速買隻引百餘騎迎敵,虎兒斑奮勇來鬥,隻戰數合,速買便即詐敗,將虎兒斑引入林中,伏兵大起,將虎兒斑二千騎兵截為兩段。
虎兒斑死戰,戰馬被傷,衝突不出。正在危急之際,幸虧齊侯大軍趕到,殺散戎兵,王子成父將虎兒斑救出,速買敗走。虎兒斑回營請罪,齊桓公不怪,更以名馬賜之。又自引大軍進至伏龍山,與燕莊公結寨於山上,命王子成父、賓須無立營於山下。
次日密盧親引騎兵萬餘前來挑戰,一連衝突數次,皆不能攻入齊燕車城連營。延至午後,管仲在山頭望見戎兵懈怠,大都下馬臥地休息,便喚過虎兒斑,附耳囑咐。
管仲:將軍你看,賊軍皆已懈怠,不設防備。將軍若趁此下山攻擊,必可雪前恥。
虎兒斑應諾,車城開處,引本國人馬飛奔殺出。
管仲:王子成父、賓須無二將何在
成父、賓須無:末將在。
管仲:二將聽令。命成父率一軍出於左翼,賓須無率一軍出於右翼,皆要截殺賊軍伏兵,以衛護接應虎兒斑中軍。勝負成敗在此一舉,須要小心!
二將奉命,引兵繞行而出。
虎兒斑騎兵到處,戎兵皆棄馬而奔,欲將敵軍引入埋伏。虎兒斑想起前日教訓,卻不追趕,勒馬而回。密盧見虎兒斑不追,便招引穀中人馬,全力來攻。不料卻正被王子成父和賓須無兩路兵到,殺得七零八落。密盧大敗而回,見折卻許多馬匹,不由頓足捶胸。
速買上前獻計:大王勿憂。齊兵雖勝一陣,隻要我以木石截斷黃台山穀口,穀外複以重兵守之,彼即有百萬之眾,不能飛越。又伏龍山二十餘裡,除濡水外更無水泉,我若將濡流壩斷,彼軍中乏水必亂。再遣人求救於孤竹國,借兵助戰,此萬全之策也。
密盧轉憂為喜,依計而行。
管仲聞報黃台山穀口及水道都被塞斷,便教軍士鑿山取水。
公孫隰朋進言:臣聞螻蟻穴居知水,當視蟻蛭處掘之。螻蟻特性,寒冬就暖,居山之陽;酷夏就涼,居山之陰。今值冬月,必於山陽南坡,掘穴得水。
齊桓公聞此大喜,便令軍士皆到南坡尋找蟻穴,果於山腰掘得水泉,其味清洌。
齊桓公:隰朋博學多才,可謂聖人。可名其泉曰聖泉,伏龍山改為龍泉山。
軍中得水,歡呼相慶,聲聞遠山。探馬報至戎寨,密盧大駭,以為齊人必有神助。
速買又道:齊兵涉遠而來,雖然有水,糧必不繼。我堅守不戰,彼糧儘自退。
密盧:此計甚妙。傳令眾軍,圍住穀口,不可懈怠。
管仲見戎兵固守不出,遂又喚虎兒斑至前,授以密令:將軍在前領路,我使賓須無率大軍在後跟隨,取芝麻嶺繞行小道,向穀口緩緩進發,以六日為期。
虎兒斑:六日之後如何
管仲:六日之後,便引軍大進,使士卒各負土囊,填充塹坑直至穀口,然後搬運木石出穀。密盧無備,必為將軍所破,便是奇功一件。
虎兒斑大喜,領命欣然而去,賓須無率大軍自後跟隨,前後相間五裡,夜行晝息。到第七日夜,虎兒斑見敵人未覺,遂兼程猛進,依計搬運木石出穀,殺向山戎大營。
密盧見齊軍毫無動靜,自以為無患,每日與速買飲酒為樂。忽聞齊軍殺入,連忙跨馬迎敵,慌手忙腳。未及交鋒,賓須無引西路軍殺到,兩麵夾擊。
戎兵再次大敗,速買保著密盧望東南而走,往投孤竹國。
賓須無追趕數裡,不及而還,戎人馬匹器仗,牛羊帳幕之類,俱為齊軍所有;又奪還燕國被俘部民子女,不可勝計。
齊桓公聞報前麵獲勝,遂與管仲引領大軍進入令支城,吩咐眾將,不許殺戮降夷一人,戎人由此大悅。布告安民已罷,管仲複召降戎,詢問密盧與速買最可能往何處逃竄。
降戎答道:我國與孤竹為鄰,又素相親睦,密盧此行必投孤竹。
管仲:孤竹國去此多遠其道路險易如何
降戎:從此東去百餘裡,山路險峻難行,有溪名曰卑耳,過溪便是孤竹界內。
管仲詢問明白,來見齊桓公,請摒去左右隨從,秘密商議軍情。
齊桓公:仲父又有何奇策教我,如此神秘
管仲:臣適才問過降戎,知道密盧今在孤竹國,距此往東,隻有百餘裡路程。隻是道路險峻難行,因此必不設備。依臣之計,其既在密邇,所謂兵行詭道,出其不意,我宜前往討之,直搗敵穴,徹底除此後患!(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