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知其原委,痛快答應,並道:既是天神座騎,則要巫師自己到館舍來牽。
私來比無由可駁,於是急命從人回宮,告知國王。廣德不疑,果派巫師到館舍牽馬。
巫師氣勢昂昂,剛剛登堂入室,班超不由分說,拔劍上前,將其殺死。又喝令部從:拿下宰相私來比,痛打二百皮鞭;使其齎持巫師首級,送還於闐王。
私來比被打,痛得呲牙咧嘴,謝過不殺之恩,便要告辭回宮。
班超叫住,當場親寫書信一封,遞與私來比道:你持此書還報國王,請其慎擇向背。
私來比應諾,接過書信,忍痛上車回宮,呈報國王。於闐王詳觀其書,見班超在書中詳論兩國利害關係,並以道義責備,言辭犀利,恩威並施。
於闐王:本王早就耳聞,班超在鄯善國誅殺匈奴使者作為,尚不甚信;今見其斬我巫師首級,又重責我國相,方才信以為實也。國相,漢與匈奴,我誰與歸
私來比:以臣之見,大漢實不可背,理應棄匈從漢。
於闐王深以為然,於是當即下令,殺死北匈奴使者;然後親到館舍,迎請漢使入宮,設國宴以待;並修國書,遣子入質,表示重新歸附漢朝。
班超重賞於闐國王及其臣子,鎮撫於闐而歸。
畫外音:西域天山南道各國聞知此事,皆都派出王子東入洛陽為質,請求附漢。西域與漢朝中斷來往交通六十五年,至此才又逐漸恢複。
永平十六年秋,西域都護飛奏入京:龜茲國王倚仗匈奴勢力,派兵攻破疏勒國,殺死國王,另立龜茲人兜題為疏勒王,叛我大漢。是否發兵平之,請旨定奪。
漢明帝複詔:即命班超為使,前往疏勒招降。若不從命,再發大軍征伐。
永平十七年春,班超奉旨,再帶使團西征,兼道向疏勒國進發。
哨馬來報:前麵距疏勒王兜題所居架橐城,還有九十裡。
班超:傳令眾軍,就地屯紮。田慮何在
田慮:末將在。
班超:命你持我節符,前去招降兜題。
田慮:諾,小將遵命。
班超:你聽我說,那兜題乃是龜茲人,疏勒國民定不為其儘忠效命。將軍此去可見機行事,其若不肯投降,就將其扣押可也。
田慮領命,隻身獨騎前往架橐城,持漢節到城下叫門,自稱漢使,求見國王兜題。
兜題聞說田慮單騎前來,勢單力孤,因此不以為意,便命放其入城,在王城賜見。
田慮入見,施禮已畢,略作寒暄,無非外交辭令。因見兜題說話皮裡陽秋,完全不將自己以大漢天使相待,就知其根本沒有投降之意。
於是想起班超行前所囑,已經打定主意。依其公事,宣讀漢天子詔書已畢,田慮忽然拔出腰間佩劍,乘兜題不備,搶上前去,將劍刃橫擔其頸。
因事發突然,兜題手下衛士俱都愕然,竟拋下國王不顧,皆驚懼奔走。
田慮遂挾持兜題下殿,出宮上馬,出城疾馳,到漢使營寨複命。
班超對田慮大加誇讚,當即率眾來到架橐城,集中疏勒文武官員,向其陳說龜茲種種惡行,宣布另立原疏勒國君之侄忠為王。
疏勒人大喜,心悅誠服,群臣擁立新王即位,情願歸附大漢天子。
疏勒王忠及一班官員要求殺死兜題,班超勸道:兜題乃是龜茲王傀儡,殺其無益於事。應放歸國,使龜茲知道大漢天子恩威。
於是釋放兜題,疏勒即告平定。
至此,班超兩次出使西域,憑借智勇,先後使鄯善、於闐、疏勒三國臣服,再次成為漢朝藩屬。西域諸國聞之,皆遣子入侍,與漢朝斷絕六十五載,至此又複溝通。
鏡頭轉換,北匈奴汗廷。
北匈奴單於聞說天山南北兩道諸國皆都歸附漢朝,由此大怒,乃重整旗鼓,複大舉入侵雲中郡。漢朝細作偵知匈奴大軍出動,急飛報入雲中郡帥府,告知太守廉範。
字幕:雲中太守廉範,字叔度,京兆杜陵人氏,趙國名將廉頗後裔。曾祖廉褒曾任西漢朝右將軍,祖父乃是莽朝大司馬、益州刺史廉丹。
鏡頭閃回,敘述廉範生平。
廉範出身名將之家,繼承父祖之風,武藝卓絕,深諳兵法,為人仗義豪俠,知恩必報。
廉範父親未曾出仕,因此史冊未載其名。因遭公孫述及延岑戰亂死在蜀漢,屍骸不能歸葬故裡。廉範當時年幼,於是流離借居西州,後來輾轉返歸故鄉。
年十五歲時,與家仆到西州接回父親靈柩,收拾骨殖以歸。
蜀郡太守張穆原是廉丹舊部,聞訊大為感動,送給財物以及車輛,助廉範移葬父骨。廉範不肯接受,與門客徒步而行,輪流肩背亡父靈柩,自成都返回葭萌關。
蜀郡中人聞說廉範孝行,皆都交口稱讚。有船家張叟,不忍他主仆千裡步行,堅執請入舟中,一路相送北上。未料船行中途觸礁沉沒,船上眾人皆都赴水上岸。
惟有廉範懷抱父親靈柩入水,至死不肯撒手。張叟及船工眾人以長杆將廉範鉤出,幸免於死,父柩亦未曾失落,旁觀眾人無不驚歎訝異。
廉範千裡步行背負父骨歸葬故裡,後人皆謂其為孝子典範,並撰詩讚曰:親喪徒步負,萬裡曆岷峨。何事今人說,惟知襦袴歌。
廉範安葬父親,守孝完畢,到京城洛陽學習,奉博士薛漢為師。
京兆、隴西二郡聞其孝行,爭相聘請為官,廉範以學業未就不肯接受。求學期間,與洛陽人慶鴻結識,遂為刎頸之交。時人讚道:昔有管鮑,今有慶廉。
廉範學業有成,被隴西太守鄧融聘為功曹,相待甚厚。後逢鄧融獲罪,被朝廷審查,因朝中無人,無力辯冤。廉範卻在此時托病請辭,揚長而去。
鄧融由此深為怨恨,對家人歎道:廉叔度空有賢名,未料竟是如此涼薄之輩也。
廉範離開隴西,東至洛陽,更名為範承,自請擔任廷尉獄卒。
廷尉府吏見其熟悉法律典章,由是應允其請。其後不久,鄧融被押解洛陽入獄,正歸廉範管理。廉範儘心侍奉,非常勤勞,如對父母。
鄧融觀其麵容,不由奇道:世間竟有麵貌如此相同者耶某觀你酷似我舊部廉某。
廉範斥道:公因困窘,看花眼矣。
此後不再與之交談,卻於暗中上下打點,使鄧融告病,申請出監就醫,廷尉終於許可。廉範又為其租房贍養,每日探視照顧,直到鄧融病死,都不說明自己身份。
鄧融死後,廉範又親自趕車,送鄧融靈柩回到原籍南陽,安葬完畢離開。
廉範回到洛陽,忽聞恩師博士薛漢因受詔校定圖讖,不幸牽入楚王劉英謀逆一案,以至下獄而死。故人門生都不敢前往探視,隻有廉範替恩師收殮安葬。
有司官吏將此事報於天子,明帝大怒,召廉範入宮責道:薛漢與楚王同謀,惑亂天下,卿何敢替其收殮下葬
廉範叩頭奏道:臣謂薛漢認罪伏誅,已償其過。臣不忍師生情誼殮之,罪該萬死。
皇帝息怒問道:卿是廉頗之後乎與右將軍廉褒、大司馬廉丹何親
廉範奏道:廉褒是我曾祖,廉丹乃是祖父。
皇帝說道:將門虎子,難怪卿膽敢如此。
於是非但不怪,並加賞賜。廉範因此出名,被推薦為秀才,數月之後升任雲中太守。
閃回結束,雲中府衙。
門將來報太守廉範:匈奴大舉進兵入關,烽火連天,勢不可當,請令定奪。
廉範聞報,遂命擂鼓聚將,與群僚計議應敵之策。
屬吏建議:依照漢朝舊例,各邊鎮若遇來犯之敵,且人數超過五千,各鎮就應發書向鄰郡求救。今匈奴來勢凶猛,勢不能敵,請發救書於鄰郡,是為上策。
廉範:諸公此非善計。既是敵勢迅猛,若見我請求彆郡之兵來援,必知城中兵寡勢弱,反並力攻打,救兵何及公等勿憂,且看某以計退之。
遂布置四門守衛,親率士卒上城禦敵。
不一時探馬來報:敵騎至矣,距城隻有二十餘裡。
廉範抬頭看天,見夕陽已落,晚霞漸隱,正是傍晚時節。由是傳令:命城上所有士兵,各綁兩個火把點燃,高舉過頂,來回擺動,不得違誤。
一聲令下,無數火把燃起,遍布四麵城牆,宛若遊龍,燦如繁星。
天色黑透之時,敵騎大至。遠見城上火光甚盛,以為漢兵救援已經到來入城,由是不敢夜間攻城,權且紮下營盤。各部大人相互商量,震驚欲退。
廉範在城頭仔細觀察,見匈奴兵陣角旗幟移動,知道是要退軍。於是儘出庫中牛酒,犒勞士兵,並傳將令:眾軍飽餐戰飯,然後擊鼓鳴角,開城殺出!
時當淩晨,雲中城門大開,漢軍儘出,聲喊如雷,地動山搖,衝向敵陣。
匈奴軍正在惶惑迷離之際,不知有多少兵馬來襲,遂上馬奔走,不成隊伍。
漢軍奮勇追擊,殺敵數百;匈奴自相踐踏,倒是死傷逾千,一口氣奔逃塞外,帳房輜重等軍資儘為漢軍所得。
從此匈奴無人不知廉範大名,不敢再輕易侵犯雲中。
捷報入京,漢明帝大喜,下詔重賞太守範廉,褒獎雲中所有將士,漢軍威勢大振。其後不久複又下詔,遷升廉範為武威、武都兩郡太守,給予雙俸待遇。
廉範在任期間,皆隨當地風俗,教化訓導百姓,政績卓著,被朝廷稱為能臣乾將。
雲中大捷之後,永平十七年。
漢明帝派遣竇固、耿秉、劉章三將,西出敦煌昆侖要塞,再次經略西域。
耿秉、劉章因知竇固善於用兵,乃自去符節璽印,將兵權交予竇固,任其調度。
由是三將合兵,共計一萬四千餘騎,數千裡奔襲,進攻車師國。
竇固:隨軍向導,可將車師國地理報我。
向導:車師國分為前後兩部,國師前王即後王之子,兩處王廷相距五百餘裡。
竇固:車師後王部路途遙遠,山穀險深,士卒苦寒,不如先攻前王部。
耿秉諫道:在下以為不然。我若先攻克後王部,前王部必然自服。若先攻前王部,則後王部必來救援,使我腹背受敵矣。惟將軍慎思之。
竇固不答,尚自猶豫未決。
耿秉性暴,見班固不決,遂率本部軍徑直向北,進入後王部境內。竇固聞報大驚,恐其有失,隻得揮令眾軍同時進討。結果一戰而勝,斬首數千級而還。車師後王安得大懼,乃出城向漢軍投降。耿秉領安得謁見竇固,果然前王隨之降服,車師國遂告平定。
竇固凱旋回師,具折上奏:車師既平,臣請重新設置西域都護及戊巳校尉。請以陳睦為都護;司馬耿恭為戊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謁者關寵為巳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
明帝皆都準奏,詔令竇固罷兵回京。
字幕: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
明帝下詔:令天下亡命之徒,除殊死大罪以外,皆可以縑繒贖罪。死罪交縑三十匹,斬右趾至髡鉗城蛙舂交縑十匹,完城旦至司寇交縑五匹。吏人犯罪未被發覺,詔書下達之時肯至官府自首者,可免交半數贖縑。
是年春,北匈奴單於派鹿蠡王率三萬騎進攻車師。
司馬耿恭時為戊校尉,駐屯金蒲城,因派司馬率二百人出城求援,被匈奴騎兵圍剿,二百人全軍覆沒,匹馬不還。
匈奴軍隨即攻殺車師後王安得,進而包圍金蒲城。
耿恭見再無援兵來至,城中將士皆都驚恐,乃暗令眾軍皆用毒藥塗於箭頭,挽弓登城。因見匈奴騎兵大至,前鋒已抵護城河邊,便令巨嗓軍士衝城下以匈奴語高叫。
軍士依令叫道:漢家箭神在此,中我神箭者,創口必有奇異!
連呼三遍已畢,耿恭命令發射。匈奴兵應聲倒下一片,餘者皆退後十裡,重新列陣。
未過半日,匈奴軍士中箭者傷口皆爛,輾轉呼號,痛不可當。
諸部大人想起漢軍所說“箭神奇異”之語,不由十分恐懼,疑其必有神助,於是暫且停止攻城,紮下營寨。
當日晚間,忽然暴風雨大作。
耿恭以手加額道:真天助我也,勝過十萬大軍!
遂令偷開城門,率闔城人馬乘風雨而出,攻入匈奴營寨,亂砍亂殺。匈奴大懼,以為漢家兵馬既有神箭,又有風雨相助,萬不可敵,遂即撤兵。
五月仲夏,耿恭因金蒲城缺水,疏勒城有溪流可以固守,便率軍占據該城。
七月,北匈奴再次來攻,兵至疏勒城下。耿恭招募敢死數千人,以為先鋒,出城迎麵直擊,各自奮不顧身。北匈奴騎兵逃散,在城下堵絕溪流,圍困疏勒。
城外水源斷絕,耿恭便命在城中掘井。然而深挖十五丈餘,仍不出水。官兵焦渴困乏,甚至擠榨馬糞汁以作飲用。耿恭親自帶領士兵挖井運土,仍不得水。
耿恭仰頭歎道:我聞說從前貳師將軍李廣利拔刀刺山,飛泉從山中噴出。今漢室恩威並行,德被四海,焉能使我走投無路
於是整理衣服,向井再拜,並替將士祈禱。逾少頃片時,井中忽見水柱噴出。眾人見此,齊呼萬歲。耿恭便命官兵提水上城,在城牆上潑水嬉戲,給城外匈奴人看。
北匈奴再次以為神明幫助漢軍,於是隻得領兵撤退。
耿恭手扶垛口,眼望遠去征塵,不由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