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馬飛馳,傳書成都。
晉公付鐘會手書:孤慮鄧艾不服命令,今派賈充率步騎三萬入於斜穀,駐兵樂城。孤自率二十萬大軍西出長安,駐兵河西大營,與卿不久即可相見。
鐘會觀書大驚,請薑維入帳說道:若僅為擒拿鄧艾,相國知我一人足矣;今其親領大軍而來,必為擒我。如其奈何
薑維:公今手握二十萬大軍,再加我手中四萬蜀軍,複有何懼!公若舉兵,我當鼎力相助,順則可得天下,不順,亦可效劉備偏安一隅也。
鐘會大喜,由此反意已決。遂與薑維議定,請其率四萬蜀兵北上,再出斜穀徑取長安;自率騎兵經陸路、步兵經水路,奪取江東。
魏炎興二年正月十五日,鐘會大軍未發,忽在成都聞報郭太後駕薨。於是下令,召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魏國將士,以及所有蜀國舊官,在蜀宮為郭太後發喪。
並借此機,假傳太後遺詔,命起兵東伐兩京,廢黜晉公司馬昭。
鐘會讓諸將在遺詔書後簽名,諸將不從,遂令全部監於益州官衙,派兵嚴加看守。
時有中護軍將軍胡烈,乃是車騎將軍胡遵之子,鎮軍大將軍胡奮之弟,是為被押眾將之首。其部將丘建故作降服鐘會,並向其進言:諸將中多為胡烈舊部,並對其奉若神靈,將軍可派末將親信前往監中侍奉胡烈飲食,令其勸說諸將早降,豈不省事
鐘會從之,便使丘建派其親信前往侍奉胡烈。
丘建得此方便,遂密令親信以謠言傳於監中諸將:鐘會矯太後遺詔造反,恐我等不從,今已挖好大坑,欲將我等以大棒擊殺,埋在坑中。
一夜之間監中諸將俱都風聞,人心浮動。鐘會親信部將見此,遂對主帥建議:諸將便算歸附,一旦出於監中,不可控矣。應將牙門騎督以上將官全都殺死,另委心腹掌其兵馬。
鐘會聞此,猶豫不決。
正在此時,薑維依龍吟所囑來見鐘會,促其誅殺被扣將領。若依丞相孔明預謀,鐘會與魏國諸將兩敗俱傷,則薑維再殺鐘會,奉後主重新為帝,便可恢複蜀漢。
鐘會同意薑維之諫,但欲奪取天下,非需猛將相助不可,見說要全部殺掉,又陷遲疑。
正月十八日午,胡烈之子胡淵得到父親監中傳信,便率其父部眾呐喊而出,各軍同時衝出軍營。見鐘會之軍無人監督,於是爭先恐後跑入城裡,直奔府衙,來救本部主將。
鐘會正在大帳給薑維撥付鎧甲兵器,聞報北兵作亂,不由驚問:眾兵作亂,如可奈何
薑維答道:不必猶豫,隻可擊之!
鐘會立即命令心腹偏將:你帶兵速去府衙監中,擊殺被監諸將及郡守。
偏將領令,引軍而往。被監諸將在室中以幾案頂門,兵士砍門不破。頃刻之間,城外魏兵爬梯登牆,焚燒屋宇,兵士如蟻湧進,箭如雨下,守兵大亂。
監中諸將皆從屋頂爬出,與部軍彙合一處。
薑維與鐘會執劍拚殺,親手殺死五六人,但叛軍越來越多,迅即陷入重圍。眾將上前,終於格殺薑維,又亂刀砍死鐘會。薑維死時,年五十九歲,鐘會年僅四十歲。
胡烈率各營官兵,與鐘會親軍、薑維蜀軍在宮城內外展開激戰,屍陳遍街,血流盈渠。
薑維、鐘會部眾被殺數百人。蜀漢太子劉璿、左車騎將軍張翼、漢城護軍蔣斌、太子仆蔣顯、大尚書衛繼等已被繳械,禁閉府中,皆被亂兵所殺。
魏軍趁機大肆掠劫。鄧艾部將龐會尋至漢壽侯府,殺關彝全家老少,為父龐德報仇。
監軍衛瓘見平滅鐘會、薑維之亂,出麵收拾穩定局勢。因懼鄧艾獲釋後報仇,急派護軍田續領兵,前往漢中路上追殺鄧艾父子。
早有獲釋鄧艾部下追至綿竹之西,遇上囚車,正欲迎回鄧艾;適逢田續率兵趕至,殺掉鄧艾父子,師纂等也被亂軍殺害。
司馬昭聞說成都之亂平定,遂代魏帝曹奐下詔:鄧艾謀反,殺其在洛陽諸子,妻與諸孫流放西城,與諸羌雜居。鐘會未曾娶妻,收養其兄二子,長養子鐘邕隨鐘會作亂,一同被殺;次養子鐘毅及侄鐘峻、鐘辿下獄,應論死罪。念及鐘繇、鐘毓有大功於國,僅處死鐘毅及鐘邕諸子,赦免鐘峻、鐘辿,官爵如故。
其後未久,司馬昭又默認向雄給鐘會收屍,不問其罪。可歎鄧艾與鐘會皆死於蜀中,“二士爭衡而死”,至此果應孔明當初預言。
又過旬日,賈充引軍至蜀,出榜安民,成都方始寧靖。
於是留衛瓘把守成都,遷後主眷屬及君臣赴洛陽。後主回首滿朝文武,唯有秘書郎郤正與殿中督張通,舍棄妻兒隨行侍從。劉禪不由感慨歎息,悔恨此時才了解郤正。
司馬昭有破蜀大功,魏主曹休拜其為相國,封晉王,加九錫。
蜀國雖降,尚有武侯當年所平瀘水南蠻諸郡,未服魏國。建寧太守霍弋地處偏遠,先聞成都城破,即素服望西大哭三日,廢寢忘食,不眠不休。
諸將皆勸道:既漢主失位,我等何不速降
霍弋哭道:道路隔絕,未知吾主安危若何,焉能便降哉。若魏主以禮待之,則舉城而降,未為晚也;萬一危辱吾主,則主辱臣死,何可降乎
乃使人到洛陽,探得後主受封安樂公,並未被害,霍弋遂率部下軍士來降晉公。
司馬昭因劉禪獻城有功無罪,且是長子司馬炎叔祖公長輩,乃從厚封劉禪為安樂公,賜住宅,月給用度,賜絹萬匹,僮婢百人,子劉瑤封侯爵。
後主與子劉瑤謝恩出內,暗歎北地王劉湛死得不值。
郤正因所寫降書極具文采,為晉王所愛,即受封關內侯,使任巴西郡太守。郤正不重名利,曾作《釋譏》明淡泊之心境;又醉心文學,十五年後亦即晉鹹寧四年,無疾而終。
內侍總管黃皓因蠹國害民,晉王詔令武士押出市曹,淩遲處死。
於是設宴大慶,諡父司馬懿為宣王,兄司馬師為景王。司馬昭妻乃王肅之女,對外宣稱所生二子:長曰司馬炎,人物魁偉,立發垂地,兩手過膝,聰明英武,膽量過人;次曰司馬攸,情性溫和,恭儉孝悌。因長兄司馬師無子,嗣司馬攸以繼其後。
司馬昭受封晉王,因謂天下是兄長打下來的,欲立次子攸為世子。其實隻他自己曉得,那個長子姓劉,是山陽公之後,此時懷了私心,欲使天下歸於司馬家族。
不料話一出口,尚書吏部郎山濤出班力諫:廢長立幼,違禮不祥!
字幕:山濤,字臣源,河內懷縣名士,劉琰之父劉康授業恩師。
司馬昭未及回言,賈充、何曾、裴秀當時亦受司馬懿臨終死囑,皆同聲諫道:王長子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
太尉王祥、司空荀顗雖不知司馬炎真實來曆,但均持有司馬懿金牌遺詔,此時也一齊出班諫道:此前曆代君王廢長立少,多致亂國。願殿下思之。
司馬昭暗道:老父過世這許多年,怎地竟還有這許多人記其遺言
因見父親所留重臣異口同聲,這才不敢堅持己見,遂立長子司馬炎為世子,封次子司馬攸為齊侯。重用賈充、裴秀、王沈、羊祜、荀勖等諸臣,加快代魏步伐。
鏡頭轉換,按下魏國,複說東吳。
丁奉救蜀不及,隻得引兵歸還。吳景帝曹休遂命陸抗為鎮東大將軍,領荊州牧,守江口;左將軍孫異守南徐諸處隘口;又沿江一帶屯兵數百營,以丁奉總督以防魏兵。
孫休可謂明君,在位期間頒布良製,嘉惠百姓,不但保有國土,且促進東吳繁榮。永安五年八月,冊立朱據之女為皇後,孫單為太子,大赦天下。
左將軍張布掌管宮內官署,丞相濮陽興執掌軍國大事。二人互為表裡,群臣失望。
吳永安六年五月,交趾郡吏呂興謀反,殺太守孫諝,派使者求附魏國,魏帝從之。如此以來,孫吳便完全處於魏國包圍之中。
永安七年二月,吳鎮軍將軍陸抗、撫軍將軍步協、征西將軍留平、建平太守盛曼,率軍圍困巴東守將羅憲。魏國派胡烈率步騎二萬侵犯西陵,以救羅憲之圍,陸抗等率軍退還。
七月,景帝孫休重病,詔命左將軍張布、丞相濮陽興入宮,托孤太子孫單,繼而駕崩,年僅三十歲。諸臣請改立長君,濮陽興和張布違背景帝意願,迎立其侄孫皓為帝。
孫皓即位之後,卻借口處死二臣,並夷三族,景帝遺孀朱皇後及故太子孫單也被逼死。
魏鹹熙二年八月辛卯日,晉王司馬昭病危,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馬荀顗及諸大臣入宮問安,司馬昭口不能言,以手指太子司馬炎而死,終年五十五歲。
魏帝曹休命以王禮厚葬,將司馬昭葬於崇陽陵。司馬炎即晉王位,封何曾為丞相,司馬望為司徒,石苞為驃騎將軍,陳騫為車騎將軍,諡父司馬昭為文王。
司馬炎當夜夢有神仙入宮,於榻前告曰:卿非司馬昭之子。爾真實身份,乃故漢獻帝、山陽公劉協重孫,今山陽公劉康之子。有雙胞兄劉瑾在世,與你相貌一致,故常居山中,不肯示人以真實麵目。若是不信,可密至雲台山藥王廟尋之,比照之下,便知真假。
司馬炎驚問:仙長何人
神仙答道:某乃真定黃公山上修行散仙,左慈是也。今奉你曾伯祖故劉辯之命而來,命你再受曹魏之禪,以複漢室。但朝中魏臣最多,不可複用漢朝舊名,隻以晉為號可也。
說畢轉身出門,悠忽不見。司馬炎醒來,唯見清風明月在天。
司馬炎本有篡逆之心,夢中聽得自己光明正大來曆,如何不喜於是連夜召賈充、裴秀入宮問道:曹操曾雲,若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果有此事否
賈充答道:曹操世受漢祿,恐人議論篡逆之名,故出此言。乃明教曹丕為天子也。
司馬炎道:既如此,孤之父祖,比曹操何如
賈充已明其意,奏道:宣王、景王為國累建大功,布恩施德,天下歸心久矣。文王並吞西蜀,功蓋寰宇,又豈曹操之可比耶
司馬炎笑道:如此說來,曹丕尚可紹繼漢統,孤豈不可紹魏統
賈充、裴秀二人再拜奏道:殿下之意,臣知之矣。
次日司馬炎率領眾臣,帶劍入宮,無人敢阻。曹奐見晉王忽至,慌忙走下禦榻而迎。司馬炎自顧落坐,說道:陛下文不能論道,武不能經邦。何不讓有才德者主之
曹奐大驚,口噤不能答言。黃門侍郎張節喝道:晉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帝東蕩西除,南征北討,並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無罪,何故讓與人耶
司馬炎怒道:小小侍郎,知道個錘頭!此江山社稷,乃大漢江山,劉氏社稷。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自立魏王,篡奪漢室。我祖父三世輔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實司馬氏之力,此事四海鹹知。曹丕可代漢禪,我豈不堪替獻帝討回公道,以紹魏之天下乎
張節欲辯,司馬炎伸手奪過武士手中金瓜:你休再費口舌,料也說不出新鮮話來!
照著頂門,就是一瓜。啪嚓一聲,便似漏勺,花紅柳綠,死屍登時倒地。
曹奐見此慘狀,魂飛魄散。忽想起山陽公故事,即喚門外賈充、裴秀進入,吩咐道:令人將張節厚葬了罷,侍君半生,也怪不易。我曹家和司馬家事,何必他來多嘴卿等可選吉日,某便照當年漢獻帝故事,禪位與晉王。隻望晉王許某亦做富家翁去,便是無上恩典。
當下君臣皆笑,各各歡喜。於是選定十二月甲子吉日,魏主曹奐親捧傳國璽,立於壇上,大會文武,禪讓帝位於司馬炎,實為獻帝重孫劉琰也。
禪讓禮畢,曹奐下壇,具公服立於群臣班首,引眾官行三拜九叩大禮,參拜新君。
司馬炎端坐於壇上,令賈充宣讀詔書:漢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漢禪,已經四十五年矣;今天命在晉,司馬氏可即皇帝正位,以紹魏統。封曹奐為陳留王,出就金墉城建國;食邑萬戶,宮室安於魏舊都鄴城,準予使用天子旌旗,備五時副車,行魏國正朔,郊祀天地,禮樂效魏國初期製度。上書不必稱臣,受詔勿須讚拜。欽此!
曹奐未料如此待遇,較當年山陽公尚有過之,於是高呼“萬歲”,雀躍登車而去。
太傅司馬孚哭拜於曹奐車前,說道:臣身為魏臣,終不背魏。
曹奐令人扶起,說道:風水輪流轉,三十年一變。你是曹魏之臣,又是司馬家人,妙極,妙之極矣!我們再會罷,請老先生到鄴城作客,我請你上銅雀台飲酒吟詩,豈不是好
司馬孚老淚縱橫,台下群臣則掩口而笑。
司馬炎見叔祖如此,哭笑不得。即封司馬孚為安平王,子司馬望為義陽王。詔告天下,國號大晉,改元為泰始元年,大赦天下。追諡祖父司馬懿為宣帝,伯父司馬師為景帝,生父司馬昭為文帝,立七廟以光祖宗。
曹魏遂亡,自曹丕代漢,四十六年國祚。
司馬炎既承帝位,來日設朝,計議伐吳之策。
鏡頭轉換,按下晉代魏禪,複說東吳。
孫皓繼立吳君,在建業石頭城布告天下:追諡父孫和為文皇帝,尊母何氏為太後,加丁奉為右大司馬,次年改為甘露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