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轉換,按下前燕,複說代國。
卻說中原大亂,早有探馬報與代王鬱律:晉湣帝司馬鄴為漢昭武帝劉聰所害;劉聰不久病死,其子劉粲即位,卻被國丈靳準弑殺,靳準複被劉曜所誅。劉曜僭位為帝,都於長安;石勒稱王於襄國;晉元帝建國於建鄴,改稱建康。天下一鍋粥,前所未有之大亂也。
代王聞報大悅,對群臣說道:天下大亂,中原無主,豈非天其資我為用乎!
言猶未了,便有近臣奏道:前趙王劉曜遣使前來,請和大王結為唇齒之邦;後趙王石勒亦遣使至,求與大王結為兄弟之國。
代王笑道:孤正欲去到中原,到時免不得要與其大戰一場,豈肯與彼等締和
命斬兩國之使,下令全國講武練兵,欲出兵南下,搶奪中原花花江山。
字幕:拓跋鬱律,鮮卑族,拓跋力微之孫,拓跋弗之子,拓跋猗盧之侄。
拓跋猗盧在位,拓跋鬱律率軍援助並州刺史劉琨,擊敗匈奴鐵弗部劉虎和鮮卑白部。
拓跋猗盧死,拓跋鬱律繼任,西取烏孫故地,東並勿吉以西,稱雄北方。
伯母祁氏乃猗迤之妻,因忌憚拓跋鬱律勢強,乃令其子拓跋賀傉陰結代王左右將佐,至夜至內宮,將拓跋鬱律執而殺之,自立為代王,統領鬱律部眾。
宮內事變之時,拓跋鬱律次子什翼犍幼小,尚在繈褓。
其母王氏聞知兵變,將幼兒藏於衣底褲中,趁亂逃出宮去,暗自禱告上天及列祖列宗:蒼天及列祖若欲存留代王一脈,則使此子休要啼哭。
說也奇怪,王氏出宮,直至回到母族娘家,什翼犍始終不哭,悄無聲息。至家解其內褲看時,見那孩兒睡得正香,鼻息微聞。
什翼犍由此得免大難,在外祖家長大成人,終得複國奪位。
鏡頭轉換,按下代北,複說江南。
字幕:東晉永昌元年,前趙光初五年,後趙四年,晉鎮東將軍王敦舉兵謀反。
王敦字處仲,因避永嘉之亂南下,依其從弟王導,為琅琊王所重。揚州刺史劉陶病逝,王敦遂被命為揚州刺史,並加廣武將軍,不久又進拜左將軍、假節、都督征討諸軍事。
當時司馬睿被推為諸侯盟主,承製任命官吏,江州刺史華軼卻不肯從命。司馬睿遂命王敦與曆陽內史甘卓、揚烈將軍周訪共討華軼,擒而殺之。
永嘉六年,巴蜀流民杜弢作亂,由湘州北上,席卷荊州、江州,威脅揚州。王敦進屯豫章,命武昌太守陶侃、豫章太守周訪共討杜弢。
荊州刺史王澄因平亂失利而遭免職,調赴建康。因途經豫章,前去拜訪王敦。王敦與王澄不睦,竟以勾結杜弢為名,將王澄殺死。
建興三年,陶侃討平杜弢之亂。王敦因為統帥,進拜鎮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封漢安侯,可自行選置刺史以下官吏。
陶侃欲回鎮荊州,來向王敦辭行。
王敦忌其軍功,欲殺陶侃,但因忌憚其親翁周訪,終調任陶侃為廣州刺史。
建武元年,司馬睿稱晉王,次年稱帝。王敦進拜大將軍,加侍中、江州牧。當時杜曾仍在荊州作亂,王敦遣部將朱軌、趙誘征討,均被杜曾擊敗。王敦即上表自請貶職,被免去侍中,後又請辭江州牧,終被授為荊州刺史。
琅琊王氏因為功臣,在東晉朝中權勢極盛。王導內掌朝政,王敦外握兵權,王氏子弟皆位居要職。司馬睿漸生忌憚,由此重用丹陽尹劉隗、尚書令刁協等,逐漸疏遠王導。
王敦對此極為不滿,君臣之間嫌隙漸生。
太興三年,梁州刺史周訪病逝,湘州刺史甘卓調鎮梁州。王敦趁機請求以親信陳頒接任湘州刺史,以牽製荊州。
司馬睿不願湘州再被王敦控製,劉隗亦諫奏宜遣心腹重臣出鎮湘州,以防王敦。司馬睿遂以宗室司馬承為湘州刺史,複給王敦增加屬官、賞賜羽葆鼓吹等儀仗,以作補償。
太興四年,司馬睿複從刁協奏議,將揚州諸郡僮客恢複良民以備征役,又以戴淵、劉隗出鎮合肥、淮陰。名為抵禦後趙石勒,其實防備王敦。
王敦致信劉隗表示修好,卻被劉隗拒絕。
王敦大為惱怒。於是置酒大會部將,漫罵劉隗無禮至極,並謂長史謝鯤道:劉隗乃帝側奸臣,我欲發兵,剪除君側奸惡,卿以為如何
謝鯤答道:劉隗果是禍胎之始,然城狐社鼠,豈能為患待其出離帝京之時,遣一末將即可擒之,何至於加兵於帝都,以背弑君之謗乎
王敦怒道:某謂君為高士,聞公此言,實乃庸才耳,不達大體!
謝鯤見其不從己諫,於是告罪而出。
王敦與諸將飲酒至醉,詠魏武帝曹操樂府歌《短歌行》道:老驥伏櫪,誌在千裡。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並以如意擊打身側唾壺為節,致使壺邊儘為缺口。
由是諸將皆知,王敦已心懷異誌,欲效曹操,反狀已明。
當年九月,江北哀書進京,奏報豫州刺史祖逖病逝。王敦聞而大喜,因見自己最為忌憚周訪及祖逖之二人全都去世,於是再無顧忌,決意舉兵入京。
王敦日夜與心腹商議起兵,被從子王充之得知,不由大懼,苦思脫身之計不得。
字幕:王充之,字深猷。少時即揚名於世,從伯父王敦以居。
這一日,王敦又召心腹錢鳳、沈充在帳中夜飲,使充之列席相陪。
王充之聽其三人話語漸涉軍政大事,於是佯作大醉道:侄已醉矣,求先睡臥。
王敦隨口答道:你先回帳後床上去睡,我與二公說話,完畢便來。
王充之便就歸於帳後,在涼床上倒臥。王敦見充之酒醉睡倒,於是問錢鳳道:“我欲引兵攻入建康,殺天子,儘誅不肯歸附之大臣,自即大位,卿謂如何
錢鳳對道:天下洶洶,胡人及諸侯無不心懷異望,欲得晉鼎。明公此時若不率先謀之,恐天下有此心者甚眾,則鹿失公手矣。今夕之策,宜早為之,則大業必成。
再問沈充,亦是極力附和,慫恿即刻起兵。
王敦於是意決,與二人相約:旬日之後,便可與我調兵,此時隻宜秘而不宣。
二人領命,酒罷辭去,各去私下準備。
三人夜議反叛之事,被王充之躺在涼床上,聽了個一清二楚,一字不漏。王充之大驚,暗自忖道:若是伯父見我聽知他們機密,又不從其反,則必害我命也。
於是急思一計,手掏喉嗓,嘔吐滿床,衣服儘汙,然後閉目裝睡。
王敦送走錢、沈二人,回至臥室,見充之呼呼大睡,滿床儘是所吐穢物,臭氣漲天。遂以為充之大醉,必不曾聞其謀,於是不疑,另尋他處去睡了。
次日巳時,王充之假作醉醒,來辭其伯父:侄來此日久,今思家親,欲回去定省。
王敦此時欲謀大事,亦嫌其礙事,於是順水推舟:你既要回,我便使人送你回京。
遂喚十數個軍士,送侄子王充之回歸建康。
王充之由此得以平安還家,便將伯父與部將謀反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父親王舒。
王舒大驚失色道:我兄如此逆行,必至滅我三族!
於是慌忙至丞相府,告知從兄王導。
王導亦大驚道:茲事重大,可速奏於主上,以作抵禦準備,免我全族被其連累。
於是兄弟二人連夜入宮,以王敦與錢鳳等所謀反叛之議,奏知元帝。
司馬睿聞奏甚怒,說道:既是王敦謀反,可先興兵討之。
王導諫道:反狀未明,陛下且自準備,嚴防以待。未可興兵動眾,以激其速反。
元帝從其所奏,因令諸將調兵守護各處城池,日夜巡視,不可懈怠。
永昌元年正月,王敦在武昌起兵。乃命諸葛瑤、周撫為先鋒,自與錢鳳隨後,發兵二十萬眾,揮師東進。卻先上疏天子,繼而檄告江南,列舉劉隗十大罪狀,以清君側為名。
就說王敦檄文到於舂陵,驚動縣令易雄,不由大怒。欲替朝廷除此叛賊,恨無兵力。於是親作檄文,典數王敦所犯過惡,使人馳赴遠近州縣,號令起兵勤王,共討叛逆。
王敦得獲其檄,勃然大怒道:豎子安敢如此無禮!
即遣將軍魏乂,引兵五千來攻舂陵。舂陵一個小小縣城,怎敵得五千鐵甲精騎未至半日城破,魏乂擒執易雄歸於大營。
王敦執其檄文,怒問易雄:你一個小小邑令,怎敢發此謬言,誣蔑朝廷大臣
易雄慷慨答道:發自肺腑,有何避諱!隻恨某位微力弱,不能匡扶國難。王室如有被難之日,易雄又安用求生休論你果是造反與否,請即斬我首,使為忠鬼,乃臣所願。
王敦不欲就殺易雄,以坐實造反之名,遂道:孤起兵本意,乃清除天子身邊奸佞,豈是造反此乃國家大事,非你區區邑令所能知者。
易雄聽罷,冷笑一聲,也不告罪道謝,轉身就走,自回舂陵去了。
王敦於是提兵大進,前至蕪湖,又複寫表疏,奏列刁協罪狀,一並請天子除之。
司馬睿覽表大怒,問計於眾臣。
太子中庶子溫嶠奏道:大將軍此舉亦似有據,但發傾國大兵以來,得無太濫乎
仆射周顗卻道:人主自非堯舜,豈能無過安可所奏不準,動輒舉兵相威脅之!舉動如此,豈得尚雲非是犯上作亂耶
元帝深以為然,於是下詔明定王敦為大逆之罪,欲親率六軍與其決戰,並急調劉隗、戴淵自鎮所回軍,入衛建康。
王敦兄王含時為光祿勳,聞訊叛逃,投奔王敦。
王敦見朝廷已有準備,於是遣使前往梁州、湘州,約甘卓、司馬承一同進兵。
甘卓回書允諾,但按兵不動,意在觀望。司馬承則囚禁來使,反而起兵討伐王敦。
王敦大怒,遂命部將魏乂、李恒率兩萬兵馬進攻長沙。
鏡頭轉換,便說長沙。
譙王司馬承當時鎮守長沙,聞說王敦派魏乂、李恒率兵來攻,遂命主簿鄧騫:卿可到梁州勸說甘卓,請其起兵襲擊武昌,以救湘州之危。
鄧騫向以辯才聞名江南,既奉譙王之命,遂至梁州府衙求見甘卓道:大將軍王敦起兵,以誅劉隗為名。劉大連雖然驕蹇,大失眾心,卻非有大害於天下。王敦以其私恨而興兵犯闕,非是造反而何此乃忠臣義士儘節赴國,勤王靖難之時。明公既受任方伯,昔陳敏之亂時,先順賊而後圖之,論者既謂公懼其逼迫而思變亂,已為天下所詬。今宜奉譙王舉義伐罪,乃桓、文之功,公其舍而不為乎
甘卓聞此,便欲從之。
參軍季梁諫阻道:昔隗囂跋扈,竇融保西河以奉光武,終受其福報。今主公但當按兵不動,坐待其變可也。若大將軍得勝,必委主公以方麵大員;若不獲捷,大將軍伏誅,朝廷亦必以主公代領其位。主公則何憂不能富貴,而釋此廟勝之安,非決存亡於拚死一戰
甘卓聞之不語,複又猶豫。
季梁話音未落,鄧騫大怒,趨前慨然斥道:光武帝因是創業之初,故隗、竇二人可以從容顧望,觀其勝敗而擇之。今將軍之於本朝,絕非竇融之比;襄陽之於太府,亦非河西之固。假使王敦攻克劉隗,還師武昌,再增石城城之戍卒,斷絕荊湘之粟,則將軍尚望何所歸耶!今大勢握於他人之手,而曰我處於廟勝之態,某未之聞也。且為人臣者,國家有難之時坐視不救,於大義何在!以將軍之威名,杖節鳴鼓,以順討逆,兵克武昌直若摧枯拉朽耳。武昌既定,將軍據其軍實,招懷士卒,使還者如歸,此呂蒙之克關羽之大功也。
甘卓聞言,施禮謝道:若非先生見教,則孤失其妙算,複談何廟勝哉。
於是意決,傳令發兵往攻武昌。
王敦聞知,急命參軍樂道融去遊說甘卓,勸其止兵,休為敵國。
樂道融因忿王敦悖逆不臣,至梁州後卻反說甘卓:王敦背恩肆虐,舉兵向闕,此乃大逆之罪也。使君即受國之厚恩,而欲與之偕反,則生為逆臣,死為愚鬼,不亦惜哉!某為君之計,莫若偽許應命,而引兵馳襲武昌,則彼叛軍不戰而自潰矣。
甘卓至此意決,遂傳檄各郡,列數王敦罪狀,率所部十萬大兵,前往進攻武昌。又遣使前至廣州,密約陶侃發兵勤王。
陶侃應之,即遣參軍高寶率兵一萬,北進武昌,同伐王敦。
武昌城中諸將傳聞甘卓及陶侃兩路兵大至,各自驚懼,大部奔散。王敦大慌,忙遣使向甘卓求和,請其罷兵退回梁州。
甘卓再次猶豫,行至瀦口,便停軍不進。
卻說魏乂、李恒,奉了王敦之命,領兵來攻湘州漢所長沙。當時長沙城池不完,資儲又乏,聞說大軍來伐,不由滿城皆驚,人情恐怖。
諸將皆勸譙王司馬承道:長沙城廓不完,兵甲不堅,糧草不敷,人心渙散。殿下不若南下往投陶侃,或退據零陵固守為上。若此時沉吟不決,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矣!
司馬承大怒:我豈可貪生懼死,為奔敗之將!事若不濟,亦使全城百姓知我忠心。
乃據城固守,不肯棄民而逃。
魏乂、李恒兵臨城下,陣斬守將虞望,複將長沙團團圍住,四麵攻打。
此時劉隗與戴淵已奉天子之詔,相繼引軍趕回建康。遂與刁協一同向司馬睿奏道:王敦造逆,其弟王導尚在城內,若與其兄內應外合,則朝廷大事去矣。不如先斬王導等京中琅邪王氏族眾,然後出城迎敵。
司馬睿念及王氏擁立之功,遲疑不決。
王導亦聞劉、戴回京,必當奏請天子儘誅王氏,於是大恐,急率從弟中領軍王邃、左衛將軍王廙、侍中王侃、王彬及宗族子弟二十多人,每日至台城詣闕待罪,跪倒午門以外。隻是皇帝司馬睿整日與近臣商議禦敵之策,無由得見。
時值仆射周顗奉詔入朝,經過午門。
王導即呼其名道:伯仁兄!我今以百餘家口相托,累公說與天子,望憐而救之。
周顗好酒,來時已經酒醉七分,又因元帝呼喚甚急,黃門在前引路,於是不顧其呼,直入殿中見駕,先議軍情。
其後趁議論軍情間隙,周顗想起王導午門之托,遂秘奏天子:司空王導因聞其兄王敦謀逆,率領兄弟宗族二十餘人,每日到闕下待罪,不敢見駕請脫。臣見王導平素忠誠,必無反叛之心,亦未必與兄同謀。陛下請思,若其與兄私有異誌,安肯與全家自陷於建康耶!望陛下念其當初草創之功,赦其如今無貳之愆。
元帝頷首道:朕亦思王導無背叛之意,且具不二之心。
遂納周顗之諫,詔命赦免王導全家之罪。
周顗見天子答允赦了王導,於是辭帝出殿,其酒未醒。
王導見周顗出來,又呼其姓字而問:伯仁兄,可曾替我於陛下麵前分辯(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