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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集 王敦造反(1 / 2)

南岡之上,雙柏樹下。

寒光閃處,劊子手舉刀而斬。郭璞大叫一聲,人頭落地。

隨著郭璞叫聲,樹上忽聞鵲噪,兩隻喜鵲受驚而起,繞樹旋飛。眾刑者仔細仰頭尋找,果在樹間找到鵲巢,前被密枝遮蔽。眾人見此,如遇鬼神。

行刑刀手低頭看那首級栩栩如生,忽大叫一聲,對從刑刀手道:我認得此人!

行刑隊長笑罵:堂堂尚書郎郭大人,哪個不認得!值得你大驚小怪,嚇唬老爺?

刀手:阿哥不知,早在十餘年前,某家住越城,尚未長大成人。當日因在門前玩耍,便見這位郭大人路過,叫我名字,並將一身新衣送我。兄弟不敢領受,郭大人當時便說道:“你我二人乃是生死緣分,刎頸之交,非比他人。此衣你隻管拿去,以後自會明白。”今日再細看郭大人形貌,便是當初送我新衣之人。我殺了他的頭,可不就是刎頸之交麼?

眾人聽了,愈加驚悚。

畫外音:郭璞既死,其家人運載靈柩離開荊州,無人知其埋骨之地。數年之後,晉明帝在南京玄武湖畔修建郭璞衣冠塚,名郭公墩,遺跡保留至今。王敦之亂平定之後,朝廷便追贈郭璞為弘農郡太守;宋徽宗大觀三年,郭璞因算學成就被追封為聞喜伯;元順帝至元三年,又被追封為靈應侯。此乃後話,郭璞一生結果如此,表過休提。

眾人齎持郭璞,還報王敦,並說適才所發生奇事。

王敦心中怔忡不定,便命將首級挖坑深埋,休設墓碑標記。

然後召集心腹,計議加緊籌備謀反。於是下令:徙遷我兄王含都督江西諸軍事,以王舒為荊州刺史,王彬為江州刺史,各掌重兵,聽我號令,以備起事。

傳令官聲諾,領取符印,拜彆而去。

心腹錢鳳上前進言:明公若要起兵,須先除會稽內史周劄。

王敦:卻是為何?

錢鳳:周氏宗族強盛,大是勁敵。況周嵩因其兄為明公所殺,必然心懷憤恨,傾其全力破壞明公大業。臣故曰必於起兵之前除之,主公明斷。

王敦聞言,躑躕不語。

沈充插口道:江東豪強以周氏、沈氏最為強盛。周氏族中一門五侯,明公健在之日尚可製之,百年之後,其族必思誅滅王氏一族。若除周氏,公之後嗣便可平安,國家亦得保全。

王敦猛醒:二卿之言是也。然其無罪,以何名目殺之,以塞眾人之口?

錢鳳:今有道士李脫以妖術惑眾,明公可指使廬江太守李恒,誣稱周氏宗族子弟勾結李脫圖謀不軌,命各郡有司收而殺之。

王敦從之,當即準行。因周筵當時正在自己府中任從事中郎,便與李脫同被收捕誅殺。又命參軍賀鸞引兵一萬,配合沈充,儘殺周劄諸侄,隨後進兵攻襲會稽。

周劄毫無防備,直到兵臨城下,方才得知禍從天降。

城中兵少,周劄率數百人倉促出城迎戰,結果兵敗,與宗族子侄儘皆被殺。

字幕:周劄,字宣季,義興陽羨人,平西將軍周處之子,建武將軍周玘之弟。

畫外音:周氏諸子弟戰功顯赫,周玘更為西晉三定江南,奠定東晉立國基礎。周劄於西晉末年平定錢璯叛亂有功,遂入司馬睿丞相府,封東遷縣侯。東晉建立後,官至散騎常侍、右將軍、都督石頭水陸軍事。王敦起兵叛亂,進圍石頭城,周劄不戰而降,為王敦入主建康立有大功。但因其宗族強盛,王敦對此非常忌憚,直如芒刺在背。此次適逢錢鳳進諫,故此甘願被其利用,借機誣陷造反,將義興周氏一族儘皆誅滅。

字幕:晉太寧二年六月,王敦決意起兵,以沈充、錢鳳為謀士,鄧嶽、周撫為左右先鋒,統兵二十萬,祭旗出發。

大兵方出,王敦忽然發病,動止艱難,隻得下令暫且屯住六軍。因見自己病重難愈,遂與錢鳳商議:我欲拜兄長王含之子王應為武衛將軍,權領三軍,總督三軍征戰。如何?

錢鳳:丞相病重,若一旦有不諱之禍,則當以後事委付嗣子王應乎?

王敦:王應年少,豈堪以大事托付!我死之後,遺有三計,公等宜謹行之。若釋兵散眾,歸順朝廷,保全門戶,此為上計;退守武昌,收兵自守,對朝廷貢獻不廢,此為中計;及我尚存於世,得以不死,則悉眾以下建康,攻破石頭城,立萬世之基,此乃下計也。

錢鳳本欲作亂,不明王敦言語所旨,於是拜辭而出,謂其黨羽道:丞相而今病篤不起,意誌狂悖顛倒。彼謂之下計者,實乃上計也。汝等宜各自儘忠,休懷二心。

眾人口中應諾,心中實懷狐疑之念。

鏡頭轉換,晉都建康。

晉明帝經過微服體察,又有郭璞占斷為憑,即知王敦必反,於是便下詔令:以侍中溫嶠為中書令,參讚軍機;諸將點齊軍士,議討武昌。

字幕:溫嶠,字太真,太原祁縣人,司徒溫羨之侄,平北大將軍劉琨內甥。

詔令即下,早有暗探飛報王敦大營。

王敦正在病中,忽聞明帝自主,將溫嶠擢為中書令,不由大吃一驚,暗道:到此地步,我即不謀反,亦不可得矣。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因深知溫嶠大才,恐其為明帝謀劃,與己大為不利,遂遣使奉表入京,奏道:臣請以溫嶠為丞相幕府左司馬,令前來江州,即刻到任,不得有誤。

當時王敦把攬朝政,調令便同聖旨,群臣哪個敢有絲毫違拗?溫嶠無奈隻得受命,向明帝辭行。明帝不舍,尚欲阻之。

溫嶠笑道:陛下此時休要因為強留為臣而得罪丞相,以使其造反有名。臣既敢前去,自能複返,就便觀其動靜,來報陛下。

明帝無奈,隻得許之,詔令百官餞行。

溫嶠於是收拾行李,自乘一葉扁舟來至江州,前來侍奉王敦,甘願為其帳下左司馬。

王敦大喜,免不得拿出些禮賢下士之態,倍加禮敬,頗為重用。

溫嶠更會做作,乃曲意稠繆勉力勤政,綜其府事,間或進獻奇謀以附和王敦私意。又不惜屈身結交錢鳳,每作違心言於眾人:錢世儀精神滿腹,爾等滿營文武皆不如他。

錢鳳聞言大悅,深欲結好溫嶠,以附庸風雅。

時逢丹陽太守休致返鄉,大尹一職出缺,王敦欲委以心腹補之,未得其人。

溫嶠聞此暗喜,於是向王敦進言:丹陽大郡,乃京尹要地,明公宜自選心腹任之,不可使朝中他人染指。

王敦:公言是也。不知誰可任之?

溫嶠:某觀丞相左右,皆無此大才,且不可深信,惟有錢鳳適合此任。

王敦聞言深以為然,於是又問錢鳳:溫嶠極力薦舉賢卿繼任丹陽大尹,但孤今病篤,豈能片刻離得賢卿!則除卿之外,其誰能擔此重任?

錢鳳聞說溫嶠對自己如此推崇,心中感動莫名,毫不猶豫進言道:恩相若不舍某前去丹陽,則除卻溫嶠,又誰能勝此重任哉!

王敦點頭,於是再召溫嶠:錢鳳為孤謀主,不可暫離左右。其複極力舉薦賢卿赴任丹陽尹一職,賢卿以為如何?

溫嶠:恐臣不能勝此重任,明公宜另擇高賢,免誤大事。

王敦:孤信卿不疑,卿其休辭。

遂親寫奏表,遣人送至建康,奏舉溫嶠任丹陽尹。

當時王敦在朝中權勢熏天,薦人從來不待朝廷應允,表入即行除職,朝廷各有司官皆不敢逆。於是將其任命用璽後即複江州,王敦便使溫嶠就任,並設宴為為餞行。

當時公卿滿座,錢鳳自然列席。

溫嶠行酒一巡,至於錢鳳座上,錢鳳尚未舉杯。溫嶠故作喝醉,以手中笏板將錢鳳頭上一敲,掃其巾幘落地,作色道:錢鳳,你是何許人也?溫太真所敬之酒,竟敢不喝!

錢鳳被其當著眾人掃掉巾幘,於是不悅,立起身來,欲與溫嶠口角支吾。

王敦看出溫嶠已醉,急令從人勸解,當晚不歡而散。

次日溫嶠辭彆王敦,佯為依依不舍,涕泗橫流,出閣複入者再三,再拜而行。

未過三日,錢鳳忽然醒悟溫嶠此乃脫身之計,於是入府進言於王敦:溫嶠原為東宮太子舍人,與當今天子號稱布衣之交,其情甚密。又與明公之仇人庾亮深交,不可不防。今其此去,莫非脫身之計?未可信也。望恩相防之,莫若再召其回。

王敦嘿然道:太真不過前日酒醉,對先生稍加聲色,卿何得記恨於心,便而相讒!

錢鳳撫然而出,仰天歎道:某也是積年老賊,今日反為溫嶠所算。丞相對我言聽計從,今某計策不得入耳,他日我等則必皆為溫太真所圖,死無葬身之地矣!

溫嶠既得脫身,複乘來時扁舟回至建康,向明帝司馬紹告發王敦奪位圖謀,並以郭璞“大吉”之斷為據,請天子不必猶疑,即可發兵平叛。

明帝意決,遂令溫嶠:卿與庾亮妥為謀劃,預備出兵,詔令天下諸郡,勤王討賊。

鏡頭轉換,江州大營。

王敦聞知溫嶠回至建康,並泄漏自己之謀,不由氣攻兩肋,擲杯怒罵:孤英明一世,今日反被小人所欺,實在可恨!

於是親修書信,遣使寄送兄弟王導:溫太真彆來數日,竟做如此背悖之事,實可恨也。事關我家族興亡大事,弟若不助我擒之,某當募人擒致,自拔其舌,方息我心頭怒火。

王導得書不敢隱匿,持之入見明帝:臣兄王敦叛反,其罪滔天,臣不敢不以實奏聞。臣雖不曾參與其叛,但罪亦非輕,誠請陛下體諒臣之忠心,恕我家族之罪。

明帝見王導不助其兄,大喜道:王敦造逆,與卿何乾!卿其聽封。

王導:臣在。

明帝:詔封賢卿為大都督,領揚州刺史,以禦叛軍。

王導:陛下隆恩,臣當粉身碎骨以報。

明帝:詔使溫嶠與將軍卞敦,同為郗鑒接應,分督諸軍,以討王敦。

溫嶠、卞敦:諾,臣等遵旨。

郗鑒:臣等出京討賊,望陛下詔命臨淮太守蘇峻,兗州刺史劉遐等即刻起兵,率軍入衛京師,以保萬全。

明帝讚而準之,即詔令蘇峻及劉遐率兵來京。自領宮中禁軍,屯於內城中堂。

當時滿朝文武及各州郡將士皆懼王敦勢大,不敢主動出戰,雖奉帝詔,亦隻推諉延挨,按兵不動,皆觀他人動靜。

明帝等了十餘日之久,眼見六軍不動,詔旨難行,於是大為恐慌,隻得急召王導入宮,屏退左右,入於內殿問道:今諸將皆懼王敦,不敢出戰,奈何?

王導:臣有一計可滅王敦,但恐陛下疑惑!

明帝:賢卿隻管講來,朕不疑卿,無有不準。

王導:而今滿朝武將,皆是我兄提拔安置,根深蒂固。若王敦在世,誰敢當麵對敵?臣聞王敦有疾,隻待病起後以舉大事。我兄此病經不得氣,陛下可作詔書,遣使持見王敦,在書中數其罪惡,責以不臣之狀。彼見此詔書受氣不過,即便不死也夠九分重篤。詔書即發,臣再請歸家,率族中子弟偽稱王敦己死,為其發哀掛孝,搭建靈棚,接受親族故舊吊唁。然後陛下再發明詔,卻不書王敦名字,隻令伐王含、錢鳳、沈充等反賊。各郡將士見詔,必謂王敦已死,無所顧忌,哪個不為陛下效命,奮力上前?而王敦帳下將士,除身邊近衛以外,領兵在外者亦不明就裡,聞其主已死,亦必四散,不戰而敗也。

明帝聞聽此計大喜,即下明詔,上書王敦大罪十八條,至有莫須有者。使人持詔前往江州,賜予王敦,並張檄文於各地州府,暴發王敦之罪。

王敦展讀詔書,果然漚氣吐血,病至沉重,隻催王含等進兵,欲拿溫嶠、庾亮解恨。

與此同時,王導辭帝至家,率闔族子弟為王敦掛孝舉哀,對外稱說王敦已死。

不出十日,天下皆聞此信,震驚朝野,江州將士離心。而朝廷勤王將士無不振奮,各自打點出兵,擊破反賊王含、錢鳳、沈充,為朝廷建功,兼圖富貴。

明帝聞此,知道時機成熟,遂發詔旨,令尚書省發詔,謄寫數份,送至王敦大營。

轅門軍得詔,送至中營。

王敦就病榻上展其詔曰:賊臣王敦輒立兄子以自承代,不由王命;頑凶相獎,窺視神器。天不藏奸,敦受天遣,今已隕斃。鳳承凶頑,彌複煽逆。今遣司徒王導等以順討逆,廓靖乾坤。諸將為王敦所授用者,一無所問;將士從賊彌年,違離家室,朕甚湣之,其單丁者遣歸奉親,終身不調。餘皆與假三年,休訖還台,當與宿衛同例三番。欽此以聞!

王敦讀詔,怒不可遏,欲從榻起,坐而複臥,力不能支。

萬般無奈,乃召兄王含及錢鳳入內囑道:我今病篤,難以禦眾。你等可與鄧嶽、周撫率眾五萬,先向京師;待孤疾病稍痊,自率大軍隨應於後。

錢鳳問道:若是大事成就,奪了建康,則天子如何處置?

王敦怒道:彼尚未南效祭祀,何謂天子!卿儘兵勢,無非當作擒獲東海王、裴妃而已。

錢鳳已明其意,與王含各帶兵而出。

七月,王含引水陸大軍五萬,掩殺至江寧南岸,京師震驚,人情洶湧。溫嶠引兵抵敵,因見賊兵勢大,遂令放火燒斷朱雀橋,以挫敵鋒。

明帝欲儘發宮中禁軍迎擊王含,聞報溫嶠燒了朱雀橋,於是大怒,遣人問責。

溫嶠遂上表分解道:今京師宿衛寡弱,勤王征兵未至。若賊兵衝突而至,危及社稷,且恐宗廟亦自不保,陛下何獨愛一橋?

明帝覽奏息怒,複命溫嶠等引兵拒於橋岸。

司徒王導聞兄王含引軍來圍京師,修書遣人送至大營。其書略雲:

聞大將軍王敦今已不諱亡故,長兄此舉,謂可如昔年之事乎?昔年佞臣亂朝,人懷不忿;如弟王導之徒,心思外濟。今則不然,大將軍王敦屯於蕪湖,漸失人心。臨終之日,危重安期。諸有耳者皆知其將為禪代,非人臣之事也。先帝中興,遺愛在民;聖主聰明,德洽朝野。兄乃欲妄萌異節,凡在人臣,誰不憤歎!王導門戶小大,受國厚恩,今日之事,明目張膽,為六軍之首,寧為忠臣而死,不為無賴而生矣。書不儘言,望兄幡然悔悟,複始來歸。

王含見此書,怒而不複,令將來使驅出大營,繼續引兵攻打江寧。

鏡頭轉換,建康皇宮。

晉明帝聞說形勢危急,遂集眾臣,商議禦敵之策。

諸將皆奏:趁敵軍尚未列成陣勢,請陛下親自引軍而出,末將等力戰,必獲全勝。

郗鑒出班諫阻:群逆縱逸,勢不可當。可以謀屈,難以力競。今王含等號令不一,諸將皆懷狐疑,抄盜相尋。我等隻宜緊守城池,待曠延持久,必啟天下義士之心,勤王之兵四方趨至。若依諸將之議,徒逞一時忠勇之忿,置陛下於萬軍之中,欲決勝負於一朝一日,豈非危乎殆哉!萬一致於蹉跌,雖有申包胥複出,又何處哭於秦廷請兵,何補既往之過耶!

諸將聽了,俱各無言。

明帝即從郗鑒之諫,率諸軍出屯南皇堂,卻對眾軍揚言禦駕親征,以鼓士氣。

癸酉之夜,郗鑒率部將上城探察,見賊軍稍顯懈怠,便知時機難得。於是儘出府庫所有,下令征募城中壯士,半日間便得千餘精卒。

於是升帳,喚過部將段秀:將軍率此千名精銳渡過秦淮河,襲擊王含大營,小心在意。

段秀領命,便率一千二百名勇士前至越城,一聲喝令,直接衝入王含中營,縱火燒殺。千餘人喊聲如雷,便如有數萬兵馬,一齊殺入。

王含駐兵十數日,不意竟有奇兵出自京城,一時不明所以,稍觸即潰,狂逃而回。領殘兵屯於彆所,使人至江州大營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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