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聞報大怒:王含直一老婢耳。門戶衰敗如此,大事去矣!我當力行,親去催戰。
作勢而起,困乏複臥。乃長歎一聲,召喚嗣子王應入內囑道:我死,你便即位,先立朝廷百官,然後營葬。
王應拜受父囑。當夜,王敦吐血盈盆,大叫數聲而亡,終年五十九歲。
王應見繼父撒手而去,俯於病榻之前,哀哀痛哭。
謀士諸葛瑤見帳內並無他人,急忙勸道:丞相歸天,實乃生死存亡之際。臣謂公子切不可發喪,若令諸將知之,必亂軍心。
王應:若依公議,當如之何?
諸葛瑤:不如秘而不宣,將丞相裹之以席,埋於廳中。公子隻管照常飲酒,調遣兵將去攻建康,待取得京師,再以天子之禮葬之,有何不可?
王應:此計大妙!
於是秘不發喪,令近侍以草席包裹繼父屍身,後在席外塗臘,埋於屋中。其後即與諸葛瑤等人縱情酒色,不問前方戰事。
鏡頭轉換,建康大營。
段秀偷襲獲勝,還報主帥郗鑒,郗鑒複上奏表,報捷天子。
明帝:雖勝了王含一陣,猶恐寡不敵眾。可使人持詔去說沈充歸降,許以司空重位。
於是派出天使,前赴沈充大營。沈充不奉帝詔,逐出天使,複與王含合兵一處。
行軍司馬顧颺進言:我等舉非常之事,而被天子扼住咽喉,初戰鋒摧氣沮,持久必敗。末將今有三策,惟將軍決之。
沈充:請試言之。
顧颺:決破柵塘引湖水以灌京師,後率水軍攻之,此乃上策;籍大軍初至銳氣,並東西兩軍之力,兵分十路俱進,儘全力攻之,必能摧陣破城,此乃中策;轉禍為福,召錢鳳入帳議事,因而斬之,向朝廷歸降,此乃下策。
沈充:此皆紙上談兵,似乎不可。
顧颺:將軍若猶豫不決,則一旦勤王師至,我等皆被滅族矣。
沈充連連搖頭,竟不能用其妙策。
又遷延數日,劉遐、蘇峻奉天子檄詔,率兩萬精兵來至建康勤王救駕。沈充及錢鳳分兵迎戰,被劉、蘇二將擊敗,乘勢攻入大營,大破叛軍。
鏡頭轉換,江州大營。
門軍入報:潯陽太守周光接到丞相檄文,率本部一千五百精銳騎兵,前來求見丞相。
王應:令其進帳。
周光入帳,不見王敦,遂問王應:丞相因何不見?
王應:父親病重,不能見客,太守休怪。
周光觀其顏色,猜知王敦已死,於是告辭,退歸己營,對兄長周撫道:丞相死矣。兄長此時為誰效命?是與錢鳳同為叛賊,或與朝廷為平叛功臣?
周撫帳下諸將聽了,無不愕然。
周撫見弟已知內情,隻得將實言告之:我弟所猜不錯,丞相果真已死。
周光:既是如此,小弟自有計較,庶免滅族之禍。
於是告辭其兄,引本部軍斑投錢鳳大營,佯來助陣。
錢鳳聞說周光來助,毫無防備,親自出營來接,遂被周光立斬於營門,收其部眾。
周光引軍複回,將錢鳳首級交付周撫:兄長詣闕將此獻於天子,可贖從賊之罪。
話猶未了,門軍入報:沈充兵敗,已為部將吳儒所殺,傳首建康。
話音剛落,哨馬入報:王含見大勢已去,與王應燒營夜遁。
周撫聽了,以手加額:賢弟料事如神,真奇男子也。
鏡頭轉換,江州道上,夜幕低垂,蹄聲雜踏。
王含父子直奔到天明,這才停下,商議行止。
王含:事已至此,若依為父之計,隻得前往荊州,去投王舒。
王應:不如且去江州,去投叔父王彬。
王含:丞相與你叔父向來不和,如何卻欲投他去?
王應:此亦正是我等投奔之因。王彬叔父在從父強盛之時,能與其爭較長短,即非常人可及;今見我父子困頓,則亦必有湣惻之心。荊州王舒叔父向來勢力,見風使舵,此時豈肯甘冒奇險,收留我父子?
王含:此真乃小兒之見,豈不聞血濃於水?
於是不從王應之議,堅執來投荊州。
王舒聞說王含父子來投,遂遣部將引軍迎之,當夜為其父子置酒接風,灌至大醉,令人綁了,沉於江底。既殺王含父子,遂遣使奉表入朝,舉荊州軍民歸順天子。
與此同時,江州刺史王彬聞報王應兵敗,思其父子必來投奔自己,於是在江邊密遣水師舟船以待,久等不至,深以為恨而回。
至此王敦各部軍皆被朝廷擊敗,主將或擒或殺,大軍四散,王敦之亂遂得平定。
平亂之後,明帝下達詔旨,令天使引軍到至江州,從府衙屋內起出王敦屍身,燒其衣冠,擺成長跪之姿戮屍,頭顱亦被斬下,送至京師。
王敦首級被傳送建康,晉明帝詔令與錢鳳、沈充等人首級拴作一處,一同掛在城南朱雀桁上示眾。建康士民皆空巷來觀,無不稱快。
王導則閉門杜客,嚴禁宗族子弟出入,隻令在府中深省,以避嫌疑及百官議論。
其後多日,王敦首級發臭,明帝讓其家屬收斂。又詔令收捕王敦黨羽,但不許牽連琅琊王氏,王彬等親族悉無所問,王導等人更獲加官晉爵。
王敦亂賊子之名,至此便為蓋棺定論。王敦之亂雖得平定,東晉國力亦因之大傷。
鏡頭閃回,補說王敦為人。
賈南風當政之時,石崇聚友於河陽金穀園,以生活奢華見稱。其廁所都常有十餘名美貌婢女侍奉,並置甲煎粉和沈香汁,客人如廁後皆令更換新衣,方可再次登堂。
大多賓客因在侍婢前脫衣而羞,王敦亦為石崇座中常客,惟其神情自若。
石崇每舉宴會,皆令美人行酒,規定若客人飲酒不儘,則殺美人。一次王敦作客,堅持不肯喝酒,石崇連斬三個行酒美人,王敦仍是麵不改色。
王敦為駙馬都尉,與公主成親,在府中如廁,見漆箱中盛以乾棗,是用以堵塞鼻孔,以防臭味之用。王敦沒有見識,以為是果品,順手抄而食之,竟至全部吃光。
稍傾王敦出廁,婢女端來金澡盤及琉璃碗,分盛清水與澡豆,請駙馬淨手。王敦卻以為是點心乾糧,便將澡豆倒進水中,一飲而儘。
婢女無不掩口而笑,後以“澡豆為飯”笑之,謂其未見過世麵。
閃回結束。王敦之亂即平,朝中急需大才,明帝下詔,命桓彝為宣城內史。
桓彝奉詔就任,到達宣城,見此地迭經戰亂,一派荒蕪,大批流亡百姓未歸。於是招募流民,嘔心瀝血,親民解難;待民境稍緩,又率軍民築城牆七裡,乃為宣城有史以來首座城池。宣城百姓大悅,由此十分擁戴此位桓內史。
鏡頭轉換,按下東晉,再說西川。
李雄因奉漢主劉淵羌胡令牌,召集眾臣,下達詔令:傳我敕旨,與趙漢聯手發兵,東西並進,共伐中原。並須效當年武侯治蜀之策,先平南蠻,再出漢中,方保萬全。
話音剛落,長史出班:主公此計甚是。臣謂若平南蠻,當先伐越巂。
李雄:越巂太守如今為誰?
長史:乃是李釗。
李雄:李釗早已為我所囚,哪裡又來一個李釗?
長史:前因監守疏虞,李釗在其部屬相助下得以越獄,從蜀地逃回,寧州刺史王遜複命其為越巂太守。
李雄:如此大事,因何不報?
長史:典獄官懼罪棄職而逃,部屬皆不敢報,臣昨日查獄,方才得知。
李雄聞而大怒:李驤、任回何在?
李驤、任回:臣等在!
李雄:命你二人引軍五萬,再次進攻越巂,務必擒殺李釗,借機徹底平定蠻方。
李驤、任回:臣等遵命!
於是大起三軍,離開成都,向南而行。
李釗聞說成都大舉來伐,率兵出境抵禦,在溫水與成漢大軍交戰。兩軍相交未經三合,李釗再次戰敗,於是棄軍遠逃,自此不知所蹤。
李驤即率乘勝之兵渡過瀘水,進犯寧州。
寧州刺史王遜聞報大驚,急升坐府衙傳令。
字幕:王遜,字邵伯,漢中人,蜀漢大將王平之孫,王訓之子。
王遜:姚嶽、爨琛何在?
姚嶽、爨琛:末將在!
王遜:命你二人帶兵出城抵禦李驤,可敢前去?
姚嶽、爨琛:使君有命,安敢不去!
王遜:既是肯去,前來聽計。離此百裡地名堂狼,地勢險要,極利用兵;你二人可分兵兩路,如此如此,必獲全勝。
二將領命,遂引軍前至堂狼,依計行事。姚嶽在正麵高阜之處擺開陣式,爨琛自引一支奇兵,自左側密林處埋伏。
安頓未久,隻是鼓角連天,蹄聲動地,李驤率軍大至。
姚嶽:敵軍長途奔襲而來,軍士疲憊必也。眾將官,賊兵立足未穩,我以逸待勞,又仗地勢之利,此戰必勝。與我擂鼓,引兵突擊!
眾將領命,於是鼓聲大作,萬馬奔騰,居高臨下,直撞入成漢軍陣中。漢軍出其不意,經此一衝,立時散亂,不複成陣。
姚嶽見此,又命吹角。爨琛在林中聽到號角之聲,引軍而出,對漢兵進行側襲。
成漢軍由此一戰而敗,損兵折將。李驤見不能勝,急命退軍,轉身北逃。
姚嶽引軍大舉追擊,直殺到瀘水,將成漢軍全部趕過對岸。因謂敵軍既然北去,寧州得安;又恐後援不繼,因此便不窮追,引軍得勝而還。
李驤士卒跳水逃亡,淹死水中者千餘之眾,狼狽逃回成都。李雄平南之策,就此成空。
姚嶽得勝,還報刺史王遜,滿謂必得重賞,得意之情儘形於色。
未料王遜聞報,反而勃然大怒:爾等放走了李驤,又不肯追擊到底,若非通敵,亦是怠軍。勞而無功,廢我大計,可惱至甚!與我將眾將都關押起來,逐個鞭打責罰。
諸將聞此,個個無語,隻得咬牙承受。
打到姚嶽之時,王遜見其臉上懷有不平之色,問道:你不服麼?
姚嶽:末將以少勝多,隻未窮追而已,亦是為了保全軍伍,未知錯在何處?
王遜愈發大怒,罵道:益州天府之國,落於胡虜之手久矣。一日不得光複,某便一日寢食難安。今既敵軍潰逃,因何不殺奔成都,平複蜀中,乃至瀘水便還?
姚嶽聞刺史以此責罵,不由大是驚訝,一時無語可答。
王遜見其不語,愈發憤怒異常,竟至怒發衝冠,將冠帶衝裂,倒地而亡。
畫外音:蜀後主劉禪降晉之時,王遜當時幼小,祖父王平已死十餘年,便隨父親王訓舉家遷往洛陽。及王遜長大成人,曆任至上洛太守。任職期滿,將家中牛馬在郡中所生犢駒皆交官署,謂在郡中所生,非屬私產。廉則廉矣,但其剛烈執拗之性,於此可見一斑。其後雖然身為晉臣,但時刻不忘興複蜀漢,其誌之堅又實令人可讚可佩。
鏡頭閃回,補敘王遜經曆。
西晉光熙元年,寧州刺史李毅病死,城中官民皆奉其女李秀為主,行刺史職事。李秀力挽狂瀾,大破五零羌亂,複守關七年,成為千古巾幗英雄。
李秀死後,百姓若喪考妣,相與立廟,四時致祭。
永嘉四年,寧州治中毛孟到京上表:寧州刺史亡故,百姓親人死去,閉於圍城之中,望朝廷之救,如望雲霽。臣不辭萬裡遠來京城訴說哀情,望朝廷恩賜憫救。
朝廷覽奏哀憐,遂以毛孟為使持節,詔命王遜為南夷校尉、寧州刺史,令從郡中赴任。
王遜奉詔與毛孟動身,路遇盜賊,年餘方才到任。
此時寧州無主,外被李雄威脅,內遭部族叛亂,官員四散,昔日繁邑幾變廢墟。
王遜到任,立命斬除荒草,糾正邪惡,收聚離散,專斷刑罰,征服西南邊遠之地。又行嚴刑竣法,誅殺不遵法令豪門大族數十家。於是遠近震服,威名流傳。
畫外音:晉王司馬睿登位,累加王遜為散騎常侍、安南將軍、假節,校尉、刺史職務照舊,賜爵褒中縣公。在李雄成漢獨霸漢川之後二十年間,寧州之地能複為晉室所有,前有李毅父女,後皆王遜之功。隻是王遜氣性忒大,隻因一戰得勝,未及克複成都,竟至暴怒裂冠而死。王遜既死,晉明帝詔賜諡號為壯,並令其子王堅為寧州刺史。(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