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新梅的丈夫到底是怎麼死的,當年醫院有出具證明,所以將她抓捕後審訊時並沒有問過這個問題。
李言誠其實是想拒絕的,但轉念又想到兩位老人家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卻連最終死因都搞不清楚,對於他們而言可能才是最殘酷的。
想到這裡,他猶豫了一番後,還是點點頭說道:“王處您都發話了,問問當然沒問題,但這個手續……”
“我去跑手續。”見李言誠點頭了,老王連忙就將其他事情攬了過來。
本來就是給他幫忙,總不能還讓人家給跑手續吧,那就有點得寸進尺了。
“謝謝你啊言誠。”
“不用客氣王處,隻是問問,也不費什麼事兒。”
“那你先歇著,我現在去找處長。”
說走就走,不趕時間也不行,現在法院的審判速度那可是很快的,他這邊要是慢點,萬一那邊判了,人被直接拉出去打靶,那可就真的沒辦法再問了,總不能找人下去問去吧。
老王的速度還是非常快的,中午馬上吃飯的時候他才開始跑手續,等到下午三點多手續就已經辦好了,局裡不管是鐘局還是沈局的大名都已經簽到了提審通知單上。
那還說啥,炮局看守所走起。
李言誠開上吉普車,叫上了曾經一隊的隊員,現在是他們預審科科員的劉鐵成陪他一起過去。
預審科算上科長副科長,局裡總共給了八個編製,意味著一處這邊還能再進八個人。
六名科員已經從偵查科和一隊二隊抽齊了,說是專職搞預審,其實先期的偵查工作以及後期的抓捕,他們也都會全程參與,隻有這樣才能充分掌握案情,審訊時也好有的放矢。
而預審科的人也不會一成不變,目前這六個人在這裡乾上一兩年就會換其他人過來,按照老許和蘇孝同的想法,他們是想把所有人都培養成全能型選手。
李言誠有心想說預審工作不是那麼好做的,但想想還是作罷了,決定還是做好自己就行。
……
半個小時後,他就在看守所的審訊室裡見到了自己那位曾經的老同學餘新梅。
僅僅一個月而已,此時已經在她身上看不到一點曾經的風采,灰白的頭發,蒼白的臉色,再加上因為手銬和腳鐐的牽絆讓她走路時隻能慢慢挪,打眼一瞅,活脫脫就是一五十歲的中年婦女。
準備邁進審訊室時餘新梅抬頭瞅了眼,剛才看守說有人來提審她,她和跟她同屋的其他人都充滿了疑惑。
因為她前天都已經被法院的工作人員提審過了,按照同屋其他過來人的說法,她現在就是等著被判刑就好,可忽然又莫名其妙的來一次提審,還是在放假這天,這讓她非常好奇來提審她的到底是誰,又是所為何事。
當她看到坐在欄杆那邊桌後的人是李言誠後,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之色。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掉頭離開。
在看守人員的幫助下坐到椅子上,等被固定好後,她抬起頭看著自己曾經的老同學,硬是在臉上擠出來了一個笑容。
“老同學,半個月沒見了。”
看著曾經還算俊俏,現在卻蒼老成這般模樣的餘新梅,李言誠在心底默默地歎了口氣,他起身走出桌後來到欄杆前。
“是啊,半個月沒見了,怎麼樣,在這裡還能適應吧?”
“我覺得還不錯,最起碼這裡還有人能陪我說說話,比在你們那裡強,就是飯菜沒你們那邊好。”
“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挑上了。”
“是啊,有的吃就不錯了。”餘新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非常清楚自己將要麵對什麼,真的是吃一頓就少一頓。
“老同學,麻煩問一下,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我爸媽?”
“那得等到法院宣判之後了,會給你和家人說話的機會的。”
“那……那是不是就是我最後的機會了。”餘新梅眼中閃過一抹希冀之色,她希望能從這位老同學的嘴裡,聽到一些不一樣的答案。
“你這個問題我回答不出來。”李言誠搖搖頭說道:“本來你是有機會的,是你自己放棄了,應該怎麼說呢,你是以你自己的心,去度宋永安的那顆心了。”
“唉……”餘新梅歎了口氣。
從她歎氣中就能聽出來她的悔意,可後悔又有什麼用,遲了就是遲了。
“你今天過來不是專門找我聊天的吧,有什麼事兒?我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已經。”
餘新梅的臉上滿是疑問,她覺得自己沒隱瞞什麼了已經。
“我過來確實不是找你聊天的,而是受人所托過來問你件事情。”
“什麼事情?”
“符東傑到底是怎麼死的?”李言誠隔著欄杆緊緊的盯著餘新梅的雙眼,一字一頓的說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這個問題如同重錘般狠狠地敲在了餘新梅的心上,讓她的臉色變的更加蒼白。
她抬頭愣愣的看著李言誠,似乎是沒想到他怎麼會突然跑來問這個問題,過了許久,她的眼角流下了幾滴淚水。
“老同學,如果我說東傑的死真的跟我無關,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會選擇相信你。”李言誠淡淡的說道。
“餘新梅,你所犯的罪行究竟會被怎麼判,我相信這幾天你在看守所裡也基本上都搞清了。
來,你先穩定一下你的情緒,看著我再回答一遍我剛才問的問題。”
“再回答十遍我的答案也是一樣,東傑的死真的跟我無關,他就是死於心肌梗塞。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女人,是我那顆不安分的心毀了我自己,我也確實對不起東傑,但他的死真的和我無關。”
“好,我相信你說的。”李言誠點點頭,轉身走回到桌前靠在桌上,給自己點上了一顆煙。
“我想這個答案,應該能讓符東傑的父母感到安心,畢竟你這個兒媳,是他們為他們兒子挑的,如果真的是你害死了他們的兒子,他們將來可能死都不能瞑目。”
餘新梅傷心的搖了搖頭:“我對不起他們二老,也對不起東傑,他們對我那麼好,我卻……唉,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李言誠,麻煩你幫我給他們二老帶句對不起,告訴他們,我這輩子欠他們家的,下輩子做牛做馬還。”
“嗯,沒問題,這句話我幫你帶到,好啦,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這一個問題,既然已經得到答案,那我就該走了。”
“老同學,我們還能見麵嗎?”
“不一定,我最近可能要出差不在京市,估計法院開庭的時候我不在吧。”
“你是個不錯的公安,加油。”
“我會的。”靠在桌上的李言誠站直了身體:“餘新梅,這幾天不要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該吃吃該喝喝,該休息就休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平靜的麵對就好。”
“謝謝”
李言誠沒再說什麼,隻是揮了揮手,示意看守可以把她帶下去了。
“科長,您相信她剛才說的嗎?”
看著餘新梅被帶下去了,劉鐵成合上手中的本子,起身問道。
“真假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是最好的答案,就像我剛才說的,這個答案能讓符東傑的父母感到安心。
走吧鐵成,今天的任務完成了,你可以不用回處裡了,去哪兒,我直接送你過去。”
“嘿嘿,那我先謝謝科長,您不用送我,我家離這裡不遠,就在北邊育樹胡同。”
“真的假的,你可彆客氣啊。”
“真不騙您。”
“成,那你就自己走回去吧。”
……
符東傑究竟是不是死於餘新梅的手,真的不是那麼重要,她承認還是不承認,這次都難逃一死,承認了也不可能讓她被打靶兩次。
反而會讓那對,本就因為失去了兒子而傷心的老兩口更加難受。
所以餘新梅給出的答案是最好的答案。
當然啦,李言誠也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