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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月落西山,萬籟俱寂。
修葺一新的蘇林水榭在月色中沉寂。
南苑的燭火都熄了乾淨,儘頭的廂房中卻傳來幾聲嚶嚀。
房中衣衫環佩散落一地,榻上交疊著兩個人影,一雙大手拂開了汗濕的發絲,露出一張清麗的小臉,遍布薄紅。
祝箏眼前湧入昏蒙蒙的光。
她有些喘不上氣。
身上好像壓著一塊石板,又熱又燙。她想把石塊推開,可手卻被什麼桎梏住,推了兩回,越來越氣短。
唇齒間的滾燙蔓延至全身,直到四肢發軟,半點推開的力氣都沒了。
鼻尖像在寒風中嗅到一股冷梅香氣,清冽沁人。
她貪婪去嗅,那清香又逸散開來,什麼也抓不住了。
失去意識前,腦子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那杯明知加了藥的酒……不該一口喝完的。
*
天邊破曉,水榭中晨霧散開,一輪紅日映進湖水中。
祝箏是被噩夢嚇醒的。
夢裡燃著烈火,她在雪地裡狂奔,身側無邊的黑旗幡動,厚雪染白了無儘的夜。
她一直跑,一直跑,可前路卻好像越來越窄,越來越黑。
耳邊被尖銳的錚鳴之音劃破,一支長箭破空而來。
不過一瞬,鋒利的寒芒從她心口刺穿,鮮紅的血汩汩湧出。
自此猝然驚醒,夢境戛然而止。
祝箏緊皺著眉抬手,下意識捶了一把悶痛的心口,摸到的卻是一片溫熱。
……她沒穿寢衣。
猛然睜眼,入目是一片炫目的白,輕紗帷帳上綴著價值不菲的明珠,映著從窗縫漏入的晨光。
祝箏頭疼欲裂,渾身酸脹,隔了好大一會兒,慢慢意識回籠,想起自己為什麼躺在這裡。
昨夜她搶了杯助興的酒,把自己當成物件一樣,送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榻上。
還是心甘情願。
祝箏想,也不虧本,畢竟,她原本是死了的。
那支禦製的銀箭呼嘯而來,在她心口破開一個血淋淋的大洞。
她仰麵倒在雪地裡,血慢慢地淌出來。淌到血凝成冰,淌到渾身枯乾,淌到再也感覺不到疼。
她又變的輕快,離開了自己的軀殼,像團雲一樣飄蕩在空中。
底下人群攢動,鐵馬重甲,有一個人撥開人群,跌跌撞撞地撲向她。
那是她雲上月一般的阿姐,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阿姐衣不蔽體,渾身沾滿血汙,跪伏在雪地裡,抱著她的屍體仰天大慟。
陣前立著一匹高大的黑馬,馬背上一身黑甲的男人,發出幾聲古怪的詭笑,用長槍輕佻地指了指。
“諸位,且儘興。”
話音落下,一群惡狼一樣的兵痞圍上來,瞬間淹沒了雪地裡纖細的人影。
祝箏發出淒厲的尖嘯,卻沒人聽得見。她衝向人群,撞在重重人影中,猶如厲鬼一樣猙獰。
她以為自己會變成厲鬼,她希望自己能變成厲鬼……
可惜沒有。
自此落入深淵,祝家被滿門抄斬,太子將姐姐囚進地牢,日夜派人淩辱,直到她不堪受辱吞金自儘……
祝箏的屍身不見了蹤影,更無墳無碑,化作了一縷孤魂,日日夜夜,飄搖無居,她執意不肯往生,唯一念想,是同做了鬼的姐姐再見上一麵。
可也沒有。
她曾聽人說過,自儘的人神魂消散,不入輪回。
祝箏半句不肯信,就這樣在姐姐墳前等了十年。
直到孤魂沉重,她在青草掩映的墳前蜷成一團,等待著自己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