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路青禾趕緊上前將王三的槍頭奪下來,丟在桌上。
“哎喲喲,小心點,我剛寫的演講稿!”王三趕緊將演講稿拿起來。
明天還有一場收尾演講呢!
“這都心提嗓子眼了,你還關心這個?”路青禾想吵,但憋住了,“你就不怕外邊有人跟山下官府舉報你?”
“舉報?嗬嗬。山下的知縣一門心思的撈錢,我都在這裡鬨得聲勢浩大,三四百人杵著,張班頭經常在這附近路過,見他們說過一句沒?”王三不屑一笑,“當官的,都希望治下安穩。至於造反?他們關著自己在縣裡,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我們怎麼鬨,隻要不打進縣城,也是地方士紳老爺們著急,乾他張知縣啥事?
記住,咱們的敵人,從來不是張知縣,或者說他不夠格。
我們的敵人,是掌握土地的人。”
“誰?”路青禾有點不可思議的看著王三。
這話要是傳出去,就算王三要起事,第一時間,也會被這些老爺們想儘一切辦法按死。
“誰有土地,誰就是敵人啊!”王三收好了演講稿,然後語氣冷漠的說,“土地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不能集中在一兩個人的手中。
如果掌握了,那就要出事。
因此,誰有阡陌連橫的土地,誰就是敵人。
不過我現在不會這麼說,因為我們不成氣候。
要分得清楚主次矛盾。
眼下,我們沒有糧食,先弄到糧食,才是最關鍵的事情。
而掌握糧食的士紳完全可以在混亂之中弄死。
農民聚義的首要任務,從來不是占山為王,而是掠糧強己,以及摧毀本地的原生統治力量。
尤其是黃河兩翼的平原之地,這裡的百姓連年水旱,流離失所,宗族勢力不夠強,士紳、官府、衛所、王府的力量過於強大。
在這片區域內造反,隻能想辦法先把糧食和人力梯隊建好,用人命磨出一支能打仗的軍隊,然後立刻轉進。
要麼進入陝北山溝,要麼出武關商洛轉入川渝、湖北。
要麼就一直在河南晃蕩,最後通過義軍內部的內卷,或者強占一塊臨山河穀之地,充作根據地,四處出擊。
總之,接下來是為了乞活,而想要活下來,就不能徹底失敗,必須有完整的指導綱領,才有勝算。
不然,咱們起事之後,也會在很短時間,淪為其他義軍和地方士紳、將門、諸侯的養料,成為他們爭霸天下的墊腳石。
你跟娟娘一直跟著我,也都摸清楚了我的性格。
不得性格,不適合亂世,因為我有自己的道德觀,雖然被擊碎了一次,但我已經在想辦法重新彌合。
所以,我隻能以真心換真心,這是現在我唯一的籌碼。
麵對一群道德觀還未被徹底擊碎的人,我這些天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將他們的道德觀重新彌合,讓他們見識到美好與希望。
希望,是無價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們希望,並且帶著他們想辦法付諸實現。
這是屠龍術,也是王道之法。”
路青禾有點茫然,這些道理單獨拎出來她一知半解,但組合到一塊,一竅不通。
倒是此時的帳外,賀童生停下了掀開帳篷的手,本來他是來告辭下山的,畢竟王三都說出了準備起事的話了。
他得顧著家人,不敢亂來。
可是,方才王三的一席話,雖然隻是跟路青禾兩人的交流,卻給他一凜。
清醒!清醒至極!
主次矛盾、未來目標、真心換真心、希望無價、王道之法。
能說出這些話來,能是尋常人?
他花了一輩子,都不見得能悟透這些啊!
下山,不知未來,而此時的山上,已經有人會設立未來目標了。
“此子不王?也為梟雄!亂世,終有一席之地!王二有他襄助,隻要不早夭,未來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