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煌:“嗯,你孫子沒說謊話,我作證。”
沈山的手指間秸稈舞動,來回穿梭間一隻寶塔形狀的蟈蟈籠已見雛形,他停下來問道:“阿池的事,你們二房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先前看沈煌的意思是送沈持去學個拳腳,怎麼又不沒動靜了。
老劉氏不在,沈煌見隻有他們祖孫三人,便實話實說:“爹,阿池……想去城裡的青瓦書院念書。”
“啪”的一聲,沈山揪斷了手裡一根搓好的秸稈:“……青瓦書院?”那可是個好……費錢的地方。
沈持:“爺,是的,我想去青瓦書院上學。”
“……你的眼光也忒高了些。”沈山沉默良久,說道。他加快了手上的活計:“你小子腦瓜子活泛不錯,不過……”他說道:“你既打算上學,以後腦子裡不要有這些銅臭氣了。”
他跟沈煌想的一樣,都說讀書人都很清高,不屑於在市井中汲汲營營的。
沈持不以為意:“爺,我還沒入學呢,不算讀書人咯。”“再說了,青瓦書院一年的束脩很貴的,我聽說縣中考中童生的,還在擺攤賣字畫呢。”他很老成地說道。
賣字畫和賣蟈蟈,都是為了生計,分什麼高低貴賤。
沈山聽了瞪他:“以後你安心念書,不要理會錢的事情。”京城史家給他了一百兩白銀,他分給三個兒子六十兩,手裡頭還有四十兩,這些銀子,他早有打算,以後誰念書好就補貼給誰。
可著那個最有出息的供。
沈持從沒打過老兩口手裡那點銀子的主意,他說道:“爺,等我去念書了,我保證不賣蟈蟈了,每日帶著滿身書香回來好不好。”
他嘴甜,把老頭哄得嘿嘿直笑,沈山胡子一抖:“話說回來,你答應給人家的三十來隻蟈蟈還是要送的。
做人是要講誠信的。
沈持把沈煌給捎帶上:“明日一早咱們去地裡捉吧。”他巴不得現在就打著燈籠去地裡捉蟈蟈回來點藥。
這個朝代人口密度沒那麼大,也沒有到處是監控,雖然說祿縣治下一直太平,可也不敢掉以輕心,還是等明早大天亮了才去。
沈煌撇撇嘴:“爹,我去捉就夠了,您老明個兒清早多睡會兒。”
“你不知道阿池要什麼樣子的蟈蟈,”沈山得意地擠兌兒子:“明早你乾活兒,我帶著阿池捉蟈蟈。”
給爺仨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煌:“……”
編好蟈蟈籠,沈持回屋將鬆香和朱砂調和好,隻等明日捉到蟈蟈點上藥,就能“送貨上門”了。
次日一早,沈山精神矍鑠地來叫他:“阿池,走嘍。”
沈持往嘴裡塞了一口窩頭:“就來。”
都是回來才吃朝食的,可是兩個時辰他撐不住,故而起來去廚房熱了半個窩頭先墊墊。沈煌扛著鋤頭跟在爺孫二人身後默默走著。清晨履聲喧,不見車馬跡。
踏著晨光一路走到田裡,往日裡和他一塊兒淘氣的小夥兒還在家中睡覺呢。
到了地裡,沈山眼疾手快,一會兒他手裡的草繩上就栓了三四隻蟈蟈,個頭都特彆的大,正是沈持要的。
大約今日吉星高照,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沈山捉了好大一串蟈蟈,有小40隻了,他照例把他送到村頭:“回去多吃些早點再上縣城。”
沈持心思不在朝食上,回到家中胡亂吞了幾口一點兒都不豐盛的朝食,回屋給蟈蟈點藥。
大抵是銀子的魅力之下,他點藥的技術越發嫻熟,竟比昨日省了一小半的功夫。
沈煌乾完農活從地裡回來,大步流星進了沈持的屋子:“今兒爹陪你去縣裡。”
沈持流汗:“爹,你一去人家以後都認識我了,我可不想太出名,您還是在家裡歇著吧。”愣是不讓沈煌跟他一塊兒去送。
沈煌隻好把他送到縣城門口:“你幾時回來,爹來接你。”
“兩個時辰差不多了。”沈持心想:這些人家送完,他拿著一兜銅板不好亂逛得趕緊回家。
他送的第一家是譚家,因為離得最近,敲開門後,譚郎君挑了一隻,見他真的找來了,額外給了五六文的賞錢:“小郎君要是能有個機會讀書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沈持隻道謝並未多說。
後麵有個姓張的大概是反悔不想買他的蟈蟈了,沈持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敲開,他隻好去魏秀才家送,魏家有個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見到他喜歡得緊,叫進屋子裡給裝了一兜糖果點心才放沈持走,又抓了一把賞錢,叮叮咚咚的一數恰好十個銅板,算是遇到大戶人家了。
餘下的幾家送得很順利,到了最後一位主顧,看他手裡還剩四隻沒賣出去,呼朋喚友,又來買,最後沈持手裡隻剩下孤單單一隻,揣著一兜子銅板和各家送的點心糖果,打道回府。
走在路上蟈蟈憨叫起勁兒,又招引不少路人圍觀,隻是他們覺得沈持的蟈蟈賣的貴,叫好不叫座,全是看的沒有人買。
沈持不急著做買賣,他擔憂的是兜裡的銅板,畢竟來到這個朝代後他還沒拿過這麼多巨資呢,兩百多文錢,得趕緊拿回家中:“讓讓,我要回家了,明日再來和各位伯伯叔叔們聽叫兒。”
沈煌一年到頭風裡來雨裡去才六兩銀子,他一天掙了大半個月的,擱誰誰不眼紅。
人群閃開一條路,沈持快速鑽出去,往城門口走的時候,果然有幾個癩子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大概是盯上了他鼓囊囊的錢袋子,又看他是個小孩子好下手,或許是縣城巡邏的太多,他們不敢明目張膽地偷,隻是眼饞地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