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跑了幾步又掉頭回來,拿方巾扔進被幾隻黑鶇低空盤旋圍著的江載雪:“包住頭,快跑。”
江載雪那個後悔又狼狽啊。
怪他沒聽沈持的話,黑鶇果然記住他了,還搖來幾隻同伴一起甩穢物給他。他今天一出門就被這群黑鶇給盯上了,一路尾隨,還專門等到他進書院才開始甩,故意要他在同窗麵前丟醜。
這鳥太壞了,他屏住氣蒙住頭往水井邊上跑。
沈持等他跑了,趕忙去捉了一把蟲子往天上撒,嘴裡念叨:黑兄,看在美食的份上咱消消氣好不好?
黑鶇見他乖巧懂事,吃下蟲子才收住武器,沒有發癲攻擊他。
“我以後每日捉蟲孝敬你們好不好。”沈持低聲下氣地哄鳥兒。
黑鶇也不知道聽明白沒有,圍繞著他嘰嘰喳喳,吃完他手裡的最後一條蟲子,一隻兩隻猶帶著怨氣地飛走了。
沈持如遇大赦,眼前一黑,險些激動得暈過去。
周漁笑得前仰後合:“沈持,江載雪,你們沒事招惹它做什麼?”
書院還是頭一次被黑鶇找上門複仇,他好稀奇,忍不住大笑。
沈持:“……”
江載雪簡單衝洗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換下來不要了,而是回去取了一套熏香的換上,饒是隔著大老遠都聞到他身上香囊的味道了,他還是受了刺激一般一會兒低頭嗅嗅自己身上,一會兒嗅嗅。
沈持:“江兄,你現在很香的。”
黑鶇也沒有甩到他身上,今天大概率是來嚇唬人的。沒動真格的,大概江載雪是被他先入為主給嚇到了。
這老實孩子。
“黑鶇很聰明的,它們這次是來談判的。”沈持說道:“它們想跟我們和諧相處,井水不犯河水。”
它們一支或是幾支在青瓦書院繁衍生息好幾年了,不會輕易跟這裡的師生結仇,深知冤家宜解不宜結的道理,就是來嚇唬嚇唬江載雪,警示孩童們不要手欠動他們的窩。
江載雪小心眼地說道:“哼,看我不找幾隻狸奴來抓它們撕了吃了。”
沒怎麼吃過虧的富家公子氣不過,實在是太氣不過了。
“江兄萬萬不可,”沈持被他的豪言壯語給嚇到了:“貓咪,狸奴也不敢惹它們。”黑大佬不是白叫的。
岑稚在一旁拱火:“那這次就白被它們嚇著?”
“你們跟它一個鳥兒計較什麼。”沈持:“過幾日我燉個醬肘子請你吃,怎樣?”他昨日去巷子裡逛了一逛,也饞醬豬肘了,等省幾日花銷攢下銅板買一個生豬肘子來,佐些冰糖、香料、豆瓣醬燉了,與巷子裡排大長隊的比高低。
這才把江載雪哄好。
次日他鬼鬼祟祟遮著臉進的書院,看見沈持往他身後一躲:“沈兄,今天黑鶇不……不來了吧?”
沈持:“我晨起孝敬了他們幾條蟲子,看樣子很滿意,應該不來找我們了。”
江載雪捂著心口:“甚好甚好。”
那件事可算是過去了,他以後看見鳥窩,哪怕是金子搭建的,他都得繞著走。
路過的同窗笑得聲音很大。
……
得知他住宿後,岑稚兩眼微微放出光澤:“我每日放學走的晚,可以和你作伴。”
沈持亦很高興:“說起來,我總算有機會向岑兄請教學問了呢。”
作為禮尚往來,他邀請岑稚在書院同他搭夥吃哺食。岑稚自然一口應下。
這日放學後,兩人一道去宿舍。
沈持:“夫子說我的字還沒有風骨,要練,岑兄能否幫我指點?”岑稚的字寫得極好,他瞧了瞧沈持的書法,說道:“你寫字的時間太短,尚沒找到火候。”
“還要多練?”沈持有點毛躁地問。
岑稚:“你們夫子去藏書閣借名家名帖來看了嗎?”
沈持:“還沒有。”
“臨書得其筆意,摹書得起間架,”岑稚說道:“我看你的字,還是看得名家名帖少了些,不如多去藏書閣看看,多看多悟或許能飛速進益。”
就說要先學會欣賞名家的字,知道人家寫的好在哪裡。“要多看帖,看名家的貼要從一點一畫開始,仔細研究和琢磨用筆、章法、韻味,看到眼中,記入心中,才能流出手中,落於紙上。沈兄,共勉吧。”
沈持:“多謝岑兄點撥。”
江載雪聽說他們放學後要結伴去練字,自己也癢癢:“橫豎我回去也沒什麼事,也晚些回吧。”
他家離書院很近,隻隔兩條巷子。
就這樣,他放學與江、岑二人結伴,寒冬臘月的天氣,點一盆火,在宿舍裡寫字、念書。沈持還在習啟蒙書,背《三千百》,而江、岑入學早,已經學《論語》了。
但免不了數九寒冬手上腳上生了凍瘡,一熱又癢得難受,後來去找郎中配了點豬胰子洗手,才緩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