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在羅曼尼貝爾德入住的酒店當然選擇了麵向外國市民最豪華的一家,不過市民所能使用的用度與排場一直有著限製,這間酒店的價格實在稱不上昂貴。
在這間適合主仆一同入住的酒店套房中,科爾黛斯在主臥與自己入住的副臥都布置好了用各種工藝品偽裝起來的探測屏蔽器,又在天花板吊頂上安裝了由艾達拜倫改造的全新小型化微縮plus版本安保係統後,走進了周培毅正在休息的套間書房。
“辛苦了。”
周培毅不喜歡書房的木質椅子,那把椅子更適合比他再高大一些的人使用,對於他而言坐上去生硬不舒服。所以他靠在沙發上,在隨身機的幫助下閱讀著用本地語言書寫的報紙。
科爾黛斯沒有理會本家老爺的客氣,徑直坐到沙發旁邊的小圓凳上,瞄了一眼他手裡的報紙:“這裡的人比起阿斯特裡奧,血緣上與卡裡斯馬更加接近。但這裡的人使用的文字,卻和大部分主要王國都有區彆。”
“在星際旅行已經如此發達的今天,我們想要造訪東伊洛波的這些小國也需要經曆一次漫長而並不美好的旅程。可想而知在語言與文化形成時期,這裡的人過著與伊洛波諸國都相對閉塞的生活。”周培毅放下報紙,也不想著從今天的報紙裡獲得一些靈感,“令我感到驚訝的是,潘諾亞也好,羅曼尼也好,這裡的地域非常廣袤,物產也非常豐富,但這裡既沒有變成大國的新領地,也沒有成長為能與伊洛波各大王國角力的新大國。”
“內鬥,他們太喜歡內鬥了。相比之下,神教在這裡傳播受阻導致這裡的貴族場能成材率低下,反而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了。”科爾黛斯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那就期望羅曼尼人和潘諾亞人真的有著血海深仇,期望羅曼尼人更樂於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向自己人捅刀子上吧!”
周培毅長舒一口氣。他已經很久沒有安眠了,即便在治療艙裡在藥物的幫助下,他也不斷做夢。在夢裡,他已經開始混淆,混淆自己成長的故事與伊洛波這個世界,似乎在他腦海裡,兩個世界的分界線正在不斷模糊。
科爾黛斯不知道他的困擾,但看得出來這個一向自信與謹慎兩種特質矛盾之中並行的年輕人,現在有些消沉。她伸出手搭在周培毅的肩膀上,頗為關心地問:“你在擔心嗎擔心今天晚上不會有人來嗎”
“那倒不擔心。”周培毅拍了拍師姐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希望她安心,“我來之前,讓盧波那裡的家族成員準備了一些‘見麵禮’。在我們離開那間酒吧之後,那三位首領應該也各自收到了我的禮物。我相信他們不會是鐵板一塊,潘諾亞與羅曼尼人,更不會是。”
“二桃殺三士,還是隻能活一個”
周培毅笑了笑:“我也不是什麼魔鬼,肯定不會用他們家人的性命來威脅他們。我隻是搜集了一下他們的生意類型,然後‘剛好’找到了一些本地或者潘諾亞的經銷商,並且願意為這些有競爭力的新勢力提供一些幫助。這裡的經濟結構非常單一,蛋糕就隻有這麼大,切走一份,也就少一份。當然,如果他們惦記著自己朋友的那一點點蛋糕,我也不介意提供幫助。”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下作啊!”科爾黛斯毫不避諱地使用著形容詞,“即便他們本來有著拒絕你的心思,也會擔心其他兩個人接受了你的條件。在猜疑之中,遲早會發生內訌,而你隻需要等在這裡”
“我隻需要等在這裡。”周培毅看著天花板,平靜地說。
科爾黛斯看著他的臉,這張無比熟悉的臉最近有些越來越容易被看出不過是一張畫皮,偽裝之下的他的真容最近到底多麼憔悴,可能隻有他自己清楚。科爾黛斯還是不無擔心地說:“既然你安排好了,那我也不擔心這裡的事情。你在發愁什麼是在卡裡斯馬的公主和拉提夏的公主之間無法做出選擇嗎”
“我哪有那種幸福的煩惱!”周培毅苦笑著,“我有一個疑問,也有一個猜想,我希望在這裡找到答案。當然,如果在這裡找不到,我也會到下一個地方去找。隻要這個答案我沒有找到,我就會一直這麼焦慮。”
科爾黛斯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因為那種可能性,對伊莎貝爾有愧疚。愧疚和愛是有區彆的,伊莎貝爾也不會希望你因為你的內疚而對她好,如果你找到了答案,就坦誠地告訴她,我相信她不會介意。你這麼發愁,是因為你已經大致猜到了你要的答案了,對嗎”
師姐總是比所有人更容易猜出自己的心思,周培毅不知道該對這種心有靈犀感到感動還是戒備。他再歎了一口氣:“希望我們在這裡可以得到答案。”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門鈴被按動,房間裡響起了輕柔舒緩的提示音。周培毅按動了一下酒店套間配套的按鈕,房門在數米外自動打開,會有無人機提示訪客前來書房。
“艾米爾先生,原來是您。”
周培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儘管並不舒服,他還是坐上了書房最寬大的那把椅子,在書桌後朝著自己的訪客微笑著說。
艾米爾環顧四周。他沒有帶隨從,他的屬下在酒店周圍做著準備。他看向理貝爾的女仆,那位高大美麗的女子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於是他便隻好坐到書桌的另一邊,一張小小的圓凳上。圓凳上還有著溫度,似乎剛有人坐過。
“說說看,您是如何阻止您的兩位好朋友,獨自來到這裡的”周培毅的笑容如此溫暖純真,讓艾米爾完全看不出他剛剛提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德米塔爾本想和我一起來,我騙他說明天再來。我告訴他,我必須先穩住薩布利。至於薩布利,那個莽夫,我讓他的手下人告訴了他錯誤的酒店地址。”
周培毅滿意地點點頭。眼前的這個人聰明、貪婪,又善於隱藏自己的野心。像他這種人,處於這種位置,最有可能對於更大的舞台擁有著長久的渴望。既然如此,便可以利用。
“展示你的誠意,艾米爾先生。”周培毅收起了笑容,把子彈再次拿出來,放在書桌的桌麵上,“回答我的疑問,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