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特蘭聖城塔樓輪崗的衛兵更換了一輪又一輪。
數月之前,竟然出現過聖衛軍中有人身為神教騎士團臥底,泄露聖城機密情報的重大安全事故。從那之後,拉特蘭聖城的聖衛軍與披袍人就經常輪換崗位,讓每個人都不能深入地了解自己的工作。
所以,今天在塔樓輪崗的聖衛軍,也是神子大人很少見到的生麵孔。
神子等待若娜回到盥洗室清理好自己的儀表,才準許這位聖衛軍傳達。過了不久之後,就能聽到外麵的樓梯間裡傳來了非常小聲的吐槽。
“這麼大的聖城,這麼高的塔樓誒。怎麼電梯都沒有,傳送帶也行啊!”
“殿下,您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用詞有些太粗俗了。”
這是拉特蘭聖城的傳統,至少,在這裡的神職人員都這麼說。
當然,那道又長又陡峭的旋轉樓梯,大部分神職人員並不需要親自來走。哪怕是這裡的衛兵,在這裡巡邏也不是一件美差。會經常不得不出入這裡的,隻有神子與若娜。
“殿下,請整理您的儀容,您的頭發亂了些。”
“赫娜,你說我能不能私人、匿名地給這裡捐助一部電梯啊?今天的鞋跟好高,我有點後悔了。不能讓神子去見我嗎?”
“這裡已經離神子很近了,殿下,請不要抱怨,注意您的形象。”
神子和若娜就站在圖書室門內的地方,當然若娜應該聽不到兩人如此遠距離的小聲交流,所以神子大人此時此刻並不能與她分享。
麵帶著真實微笑的神子,在片刻之後,迎來了他最近最常見到的訪客。來自拉提夏的公主,伊莎貝爾殿下。
出現在神子與若娜麵前的公主,並不像是剛剛小聲密謀時展現出狼狽,她金色的雙馬尾和她的笑容一樣陽光燦爛,哪怕是剛剛提到的長發,也已經被整理得無比完美,像絲綢流蘇一樣綁成雙馬尾,披在她的身後。
公主殿下沒有穿著華麗的禮服,但她的日常便服也足夠美麗。簡單裁剪的連衣裙使用了藍白兩色,這是鳶尾花的顏色,也是拉提夏的象征。
在她身後那位高潔嚴肅的女仆,或者說,公主殿下的貼身護衛,則顯得相對平平無奇。但神子很清楚,這位女仆小姐,非常強大。
伊莎貝爾笑著提起裙擺,微微頷首,不卑不亢地行禮,說道:“貴安,神子大人。很高興在這樣一個平淡的午後,您有時間來接待我這樣聒噪的訪客。希望我的出現沒有影響您的公務。”
比起那些王國貴族過分的追捧與諂媚,他們那繁文縟節仿佛遊戲程序般的禮儀流程,伊莎貝爾是讓神子不會煩心的訪客。
“我沒有什麼公務,隻是在看書。”神子同樣行禮,回複道,“很高興您願意親自來到這塔樓上問候我,實在是辛苦您千金之軀。”
確實辛苦了這沒有什麼鍛煉的身體。
伊莎貝爾沒有把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口,但神子大人能從她身後的光暈中看出一些端倪。在那片金色的輝光之中,剛剛那句話帶來了一點點漣漪,讓伊莎貝爾殿下的身後出現了一點點代表不滿的灰色。
不過,這一點不滿與這耀眼的金光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哦您的能力又有精進啊,神子大人。”
相比於神子大人隻能模糊地看到人們的心情,伊莎貝爾殿下對於對方心事的了解顯然更加深入。這位拉提夏最為特殊的意識影響類型能力者,已經近乎可以讀心。
神子會因為她近乎完美無瑕的金光對她有些親近,畢竟身邊的人除了若娜小姐以外,大多數都像是奧爾加修女那樣,帶著平靜的麵容,說著恭敬的話語,但真實的內心總是充滿了紫黑色的陰霾。
哪怕是伊莎貝爾身後的那位女仆,她的光暈也是近乎純潔的白色。這兩位是拉提夏城裡難得一見的,心思純潔的人。儘管偶爾在她們的光暈中能看到一些深色,但,總歸是明亮的顏色占多數。
“與您完全無法相比,伊莎貝爾殿下。我還在學習。”神子謙遜地說。
“我這個過來人,可能有一些不值一提的經驗。”公主殿下說,“如果您願意聽一聽,我非常希望與您分享。”
“您的經驗一定非常寶貴,我會洗耳恭聽。”
伊莎貝爾的雙眼掃過若娜的臉,然後回到了神子的臉上。她的笑容非常標準,和那些王國貴族沒有區彆,但卻偶爾,能看到一點點的真誠。
“我的一點經驗,也是忠告。”她說,“隨著您越來越了解您讀懂人心的能力,您也許會開始懷疑與迷茫。對於人性,或者是一些更加深入的構造,不再信任。而我在同樣的心情之中,得到了一個可以讓我安心的答案。”
“願聞其詳。”
伊莎貝爾殿下清了清嗓,用她悅耳的少女嗓音說:“說出謊言的人,可能本意並不是欺騙。闡述真相的人,並不代表正義。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每個人所能體會的,還要混沌。如果您看到了黑暗渾濁的靈魂,並不意味著靈魂包裹的不會是一顆赤誠溫暖的內心。”
神子點點頭,這樣的人,他早就見過,甚至是非常熟悉。
心情隻能表達出表象,所有讀心者都隻能看到淺層。那些心思深沉的人,總會將自己真實的內心隱藏到自己也幾乎要忘卻。隻不過大部分人,連這一點偽裝都不願意,他們的惡意與貪婪裸露在外。
“您的忠告,我會謹記在心。”神子說,“還請入座,殿下。不知道您今日到訪,是否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伊莎貝爾殿下在女仆的陪伴下,落座在客座之上。若娜很快,就像她還是這裡的女仆那樣,為她們奉上紅茶與聖城沒有什麼甜味的點心。
公主拿起茶盞,隻是嗅了嗅味道,還沒有入口。至於點心,更是沒有賞光。
她看著自己麵前的年輕人,微笑著說:“倒也沒有特彆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與您商議之後再做決定。今日到訪,不如說,我隻是關心,關心自己的朋友。”
“哦?那還真是無比榮幸,能得到您的友誼。”神子也同樣落座。
“是啊,我關心你們兩位,沒有奧爾加修女的日子,是不是會迷茫慌亂。”伊莎貝爾把薄薄的窗戶紙捅開,直截了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