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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多人都說過陳星長得顯小,他的個子不高,一米七五,身體很瘦,遺傳了媽媽的美貌。在館裡他不是年紀最小的,每年都有新進的大學生,也會有和當年的他一樣來做義工的在校生,也許是因為陳星和善,有耐心,他經常會被安排去帶新人,有時候不小心就混入其中了。
所以當齊修遠問完那句話後,陳星就知道他也誤會了,誤會自己是來做義工的大學生。他指指自己的胸牌,認真地說,像是宣告:“我是正式工。”
“啊。”齊修遠看上去有點意外,“你畢業了?看上去跟我的學生差不多大。”
這話陳星不知道怎麼接,畢竟他不是那麼擅長社交的人。他對齊修遠笑笑,說:“是的。”
照理說接下來氣氛就該比較尷尬,然而齊修遠像是沒察覺到這種尷尬似的,繼續和陳星聊著天:“你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七年。”
“看不出來啊?”齊修遠麵露詫異,隨即又說,像是自言自語,“那我以前怎麼從沒見過你。”
“……”為什麼這麼說?陳星被迫和他聊著天,“你應該見過我嗎。”
“我經常過來,”齊修遠說,他很禮貌,每次開口前都先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這讓陳星沒那麼抵觸和他聊天了),“你們館有一些藏書挺有趣的,不過不外借,隻能拿去閱覽室看,我每個月會過來兩到三次吧。”
“這樣啊。”陳星在腦海裡搜尋,發現自己的記憶裡也沒有齊修遠,這可能跟他的性格有關,不是很在意沒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你很害羞?”齊修遠看著他,忽然笑了笑,“性格靦腆,我有一個學生和你一樣。”
一聽這話,陳星頓時就有點尷尬。害羞,性格靦腆,其實就是在委婉地說你不擅長交際。這確實是陳星的弱點,而且,他的性格確實挺靦腆的,說話時都不太敢直視彆人的眼睛。就像現在,陳星隻是尷尬地低頭假裝喝湯,然後輕輕地“嗯”了一聲,表達對齊修遠的附和。
這一點細微的情緒變化立刻被齊修遠捕捉到,他抱歉地解釋:“你彆介意,我這個人隻是喜歡交朋友,如果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道歉什麼,這不是什麼值得道歉的事吧。陳星擦擦嘴巴,低聲說:“看出來了,你今天起碼發了二十張名片給陌生人。”
齊修遠愣了愣,隨即笑開:“那個不是私人名片,上麵隻有我的郵箱——我的郵箱平時都是學生代管的。”
“哦。”
陳星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常常覺得自己的性格很古怪,這種古怪體現在人際交往的方方麵麵,有時候令他很無措。就好比現在,有一個陌生人向你表露出交朋友的意向,而你也覺得對方為人不錯,那接下來是不是就該大方點,不要那麼防備?但陳星做不到,他的言行舉止儘顯小家子氣。
他擔心彆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用輕慢的語言諷刺自己,還用一顆同情的心揣度自己。
一想到這,陳星就感到很挫敗,他想自己確實不適合社交。剛好飯吃完,他要回去工作了。
齊修遠還在吃,陳星想了想,說:“齊教授,我吃完了,要回去工作了。”
“這麼快?”齊修遠詫異地看他一眼,也開始收拾飯盒。
“你……”
“等等我。”
陳星本來想說你繼續吃,可齊修遠打斷他,去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汽水,回來遞給陳星一瓶:“請你的。”
“你太客氣了。”陳星有點不好意思,但齊修遠的眼睛很真誠,他接過汽水,小聲說了句謝謝。
齊修遠和他一塊兒往數字廳的方向走,他說自己的u盤忘拿了,要回去取。中午,大家午休的午休,吃飯的吃飯,展館沒什麼人,齊修遠和陳星肩並肩走著,陳星個子矮,腿腳還不方便,齊修遠遷就他的速度,慢慢往數字廳走。
走著走著,齊修遠忽然問:“你的腿怎麼了?”
一瞬間,陳星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從小到大,他被問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的腿怎麼了?”但這種會讓他感覺到難過的問題從進入大學後漸漸就很少有人問了,大家都知道,但心照不宣。
齊修遠是他認識的第一個,在相識不到半小時就問出這個問題的人。
他覺得自己隻是崴到腳這麼簡單嗎?
有那麼一瞬間,陳星很想拔腿就走,從這個天真的人身邊遠離,好保護自己搖搖欲墜的自尊心。但他的理智及時拉住了他,就像身體裡長了一顆腫瘤一樣,被壓迫的痛苦隻有本人知道,外人看可能不過就是一小塊凸起而已。陳星平靜地笑笑,說:“我是個殘疾人,先天性足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