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就要屈膝跪下。
沈夫人忙扶起她:
“這當真是你心中所想?”
“當然是真的。”沈寧鳶又羞怯又大膽地說:
“女兒此前不說,是羞於說出口,哪想到引起了爹娘誤會。”
沈夫人和沈父對視一眼。
“可是,對方是北肅王”
“那不是更好?”沈寧鳶一派天真地說:
“王爺是打敗了北胡的大英雄,女兒能夠嫁給一位大英雄,爹娘有什麼不放心?”
“可是坊間說他嗜殺成性,殘暴不仁,甚至還,還生啖人肉”
“娘。”沈寧鳶笑了。
“坊間流言怎可輕易相信,女兒聽聞王爺生父也曾與父親同朝為官,母親更是樂善好施的佛教徒,這般家世培養出來的兒郎,怎麼會跟胡人一樣呢?坊間此前還傳聞城東的張老爺家裡有狐狸精呢,結果還不是張公子自己養了女子在家。”
她拿出了前段日子城裡最為流傳的“流言”用以擊破傳聞。
沈夫人眼中若有所思。
“你當真讓母親再想想,讓母親再想想。”
沈夫人由下人扶著出去了。
沈父也站起身,剛踏出一步,又轉向女兒。沈寧鳶看他欲言又止,疑惑地望向他。
“父親?”
“你方才所言,真是你心中所想?”
沈寧鳶茫然又委屈地說:“女兒真的是這麼想的,為什麼父親不信我呢?”
“好,好,父親信你,父親信你。”沈父喃喃說著,也出去了。
他出了院子,見夫人沒有回屋,而是怔怔地坐在湖邊。這會雖還是早上,日頭卻也不小。
“怎麼坐在外頭?”
沈夫人呆呆地望著湖中央。
“你說,寶兒剛才說的話是心裡話嗎?”
“你說的是哪一件?”
沈夫人輕聲歎息。
“寶兒從小身子不好,日日與藥草相伴,我不忍她日後受婆家磋磨之苦,原想著養她一生一世,可這是不是我當母親的太自私了?”
“如她所言,世間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呢?我的寶兒心中是否也盼望著有朝一日風光大嫁,成全她這一世為人。”
沈父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膀。
“我們當父母的,隻能儘量不讓孩子受苦。或許,正如寶兒所言,王爺並非坊間傳的那般猙獰可怖,既是皇帝賜婚,這樁意料之外的姻緣說不得就是他的良緣。”
“希望如此。”
——
百草居裡,沈寧鳶看向門口:
“爹娘都離開了嗎?”
巧心探頭往院子外看了看,確信點頭:“都回去了。”
“哈——”
沈寧鳶長舒了一口氣,捶打自己坐僵硬了的腿。
“可總算回去了,鬨了三日了。來來來,快扶我回去,可困死我了。”
從聖旨那事情出了後,沈父沈母就從老夫人房裡一直鬨到他哥哥屋裡,此前還躲著她,這回母親早上過來看她,一時悲從中來在她院子裡跟沈父鬨了起來,可讓她抓到機會了。
沈寧鳶氣血不足,特愛睡覺,這會兒還沒睡飽,立刻又回了房間。隻可惜一進一出,瞌睡蟲都跑遠了,一時半會睡不著了。
“巧心,你陪我說說話,哄我睡覺。”
“好嘞,小姐。”
巧心熟練鑽進被窩:“小姐,你當真不怕那北肅王是個會吃人肉的妖怪麼?”
“什麼吃人肉,人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想要吃人肉呢,又不好吃。”
“呃,小姐你怎麼知道小姐,那你是真的想嫁給王爺麼?你害不害怕?”
“有什麼好害怕的,我嫁過去,你這個丫頭定是要陪嫁的,有什麼害怕的事也有你頂著。”
“那是。”巧心傻乎乎笑起來:“小姐去哪,巧心就去哪,巧心一輩子跟著小姐的。”
“所以說嘛。”
“那小姐,你有沒有想過,未來姑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哎呀。”沈寧鳶煩道:“我讓你說話哄我睡覺,你怎麼儘說些讓我睡不著的啊。”
“對不起小姐,我立刻改,小姐,你中午想吃什麼”
伴隨著巧心天真無邪的聲音,沈寧鳶漸漸入眠。
她隱隱約約中又回到了那天接到聖旨時的場景,她父親,母親,兄長,所有家中長輩都麵如金紙,沈家雖是五世官宦之家,但自祖父輩起,就日漸衰落,到了她父親這輩,隻能做個六品閒職官撐場麵。而家中年輕一輩中最成器的就是她哥哥,去年中了進士,目前正為翰林院庶吉士,還要等兩年後散館考試之後才知曉前途如何。
而她哥哥三年前成親,而今小侄子才一歲半。家中有老有小,本就沒了皇恩,若這回還惹怒皇帝,哪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她一個無牽無掛過來的嬰兒,受了沈家十七年的恩情,自小被爹娘如珠如寶捧在手心,如今,也該她換這份情了。
沈寧鳶從小飽受折磨,反而心性極寬,才聽著巧心說日常閒話,褲腳掀到膝蓋,蜷縮著一條腿,呼吸逐漸平穩,又與那周公相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