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文素素都是家裡醒來最晚的，而今天她醒得格外早，因為弟弟妹妹們要離開滬海，回到遠方的海島去了。
醒來的時候，房間還是蒙蒙亮的，她看了看時間，早上五點鐘。
昨晚大家一起打撲克牌到很晚才舍得睡，她怕方為采苓知意睡過了頭還沒醒，打開房門出來準備叫他們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還是起得最晚的。
方為采苓知意很早就醒了，都已經洗漱完畢，這會兒在房間裡收拾行李。
太陽還沒升起，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房間裡開著燈，三人在一起收拾著行李，動作很輕、說話的聲音也很輕，一副生怕吵醒她的樣子。
“你們這麼早就醒啦？”
“姐……？你也這麼早就醒了？”
文素素站在房門口，身上還穿著睡衣，走進來幫忙收拾行李。
“對啊，怕你們睡過頭了，我還打算過來叫你們起床呢，沒想到你們比我醒的還早。”
“嘿嘿，我們也怕睡過頭了呀！”
“那真要是都睡過頭了，就多玩一天，明天再回去也行了。”文素素笑道。
跟來時一樣，這會兒馬上要回家了，徐采苓和柳知意昨晚都有些失眠，在被窩裡講了好久的悄悄話才不知不覺睡著，然後惦記著坐船的事，今天又早早地自然醒了。
四人的臉上都有些黑眼圈，但這會兒精神勁兒卻還挺好的。
“姐，你要是困的話就回去多眯一會兒吧，我們自己收拾行李就行，也沒多少東西帶，一會兒吃完早飯，劉叔會送我們去碼頭的。”
“我肯定要一起送你們去碼頭坐船呀，不然我怎麼放心。”
“好遠呢，開車也要四十分鐘過去的。”
“有比你們從島上過來姐這裡遠？”
“……”
方為三人拗不過她，便隻好一起收拾了。
行李確實不多，主要都是些衣服什麼的，文素素幫他們把衣服一件件疊好，都收進各自的旅行包裡。
跟以前她每次回家，他們都要送她去碼頭一樣，文素素自然也要親自送他們去碼頭的。
直到臨彆前的這一刻，才忽然有些感歎，時間過得好快呀。
往年這會兒，她自己也該準備準備回島上教書了，而這次她不回去，倒是要親自送自己的學生回去。
心情有點小惆悵和失落，習慣了他們一起在家裡住，現在他們要回去了，她的心頓時就有些像這偌大的房子一樣，變得有些空落落起來。
當然了，這樣的心情是不會跟他們說的，文素素隻是像貼心的姐姐一樣，一邊溫柔地給他們疊著衣服，一邊囉裡吧嗦地叮囑：
“回去之後很快伱們就要上學啦，到了一中也要像在初中時那樣努力，平日裡有事沒事記得多給姐打電話知道不？”
“嗯嗯！知道！”
“還有啊，暑假學的畫畫有空記得也要多練習，不然下次見到你們沒進步，哼哼……”
“一定練習！”
“跟家裡人說了今天回去沒？到時候誰去接你們呀？”
“遠叔會來接我們的。”
“嗯，那就好，東西拿得了不，要不要我讓劉叔陪你們跑一趟好了。”
“哈哈哈，姐，放過劉叔吧！我們可以的！”
“到家了記得給姐打電話！”
“知道啦~！”
“我給你們的那些照片都帶上了沒？”
“當然帶了！”
直到最後一件衣服放進旅行包，她伸手給包包拉上拉鏈，才停下了這番囉裡囉嗦。
“好了，你們都刷牙洗臉了嗎？”
“嗯嗯！”
“我讓王姨今天早點準備早餐了，那一會兒咱吃完早餐，就一起去碼頭。”
“好！”
文素素離開了房間。
方為三人又簡單將各自的房間和床鋪整理一下，枕頭放好，被子疊好，小垃圾都帶出去。
哪怕這些事，王姨會做，但他們還是想要做。
提著旅行包來到客廳先放著，廚房裡，王姨已經準備好早餐了。
有三明治、有煎雞蛋、有培根、有土豆餅、有熱牛奶……跟他們在滬海吃的第一頓早餐一樣，相當的精致豐富。
“王姨，早啊。”
“早啊，你們今天要回家啦？”
“嗯嗯！馬上要開學了！辛苦王姨這麼早給我們準備早餐了！”
雖然王姨隻是家裡的保姆，但不管是文素素還是方為他們，對她都很客氣，王姨也是很喜歡他們。
“早餐已經做好了，阿姨幫你們端出去。”
“沒事王姨，我們自己來就行！”
方為三人主動幫忙，把盛著早餐的小碟子小盤子都端出去。
剛回了房間洗漱完畢的文素素也出來了，身上的睡衣換下，穿上了她喜歡的長裙裝扮，有些散亂的頭發也都梳理整齊，柔順地鋪滿她的後背。
“姐，吃早餐了！”
“嗯好，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文素素走過來，然後拿出手裡的三個紅包，嘿嘿笑著在三人眼前揮了揮，然後分彆發給他們。
“紅包！”
“對啊，你們都收好，這是姐給你們的開學紅包，祝你們學習順利哈！”
“素素姐……不用給我們再發紅包啦，你都已經給我們發過工資了。”
方為采苓知意沒有拆開紅包看，但光是捏著紅包的厚度，都已經能猜到裡頭的金額不小。
“什麼話，工資歸工資，那是老板發給你們的，紅包歸紅包，這是姐給我們家好弟弟好妹妹的，姐給你們，你們就收好便是！”
“唔……”
“怎麼，不想要啊？”
“想！謝謝姐~！”
見文素素都故意板起臉了，三人便也不再客氣，將手裡的紅包好生收下。
見他們收下，文素素這才眉開眼笑起來。
“好了，快吃早餐吧，吃完差不多咱們就要出發了。”
“嗯嗯！”
……
早餐吃完，休息休息，時間便快到六點鐘了。
方為三人是七點鐘的船票，從這裡開車去到碼頭要四十分鐘，時間也差不多了。
文素素讓王姨將三明治多打包了三份，用個袋子提著，好讓他們餓了可以在路上吃。
方為采苓知意穿好鞋子，各自背著鼓鼓漲漲的旅行包，回頭看了眼這個住了一個半月的家，下次再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東西都帶齊了吧？”
“嗯嗯！帶齊了，就是總感覺漏了點什麼似的……”采苓撓撓頭。
其實什麼都沒漏，或許還是那有些不舍的心情吧，這個暑假過得太充實，眼看著要結束回去了，莫名地就感覺像是漏了點什麼似的。
劉叔已經在停車場熱好車等待著了。
見到四人從電梯下來，他便打開後備箱，上前來幫忙接過東西放好。
“劉叔，七點鐘的船，能趕上吧？”
“放心吧小姐，時間很足夠的。”
“那就行，可以開慢點。”
“好的。”
方為坐在副駕駛，文素素和徐采苓柳知意坐在後排。
車子啟動，平穩而又緩慢地從地下停車場駛出小區。
六點鐘這會兒，太陽已經升起了。
街道儘頭的天空一片燦爛，一棟棟的摩天大樓在朝陽下熠熠生輝，玻璃幕牆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作為標誌性建築之一的東方明珠塔，此刻在晨光下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塔身夜晚時璀璨的燈光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太陽溫暖的光芒。
除了剛來那兩天時不時就盯著東方明珠塔看之外，中間的假期裡，采苓都沒咋特地留意過東方明珠塔，畢竟那已經成了她滬海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在海島上時，她不會特地去看海一樣。
但是這會兒要回去了，她又忍不住看起那高聳入雲的東方明珠塔來，小臉趴在車窗玻璃上，仰著頭，目光順著塔身一直往上看，最後感歎一句：“好高啊……”
她忽然明白了所謂地標建築的意義，這樣的一座東方明珠塔，也就隻有在滬海能見到了。
“嘻嘻，現在想起來我們已經登上過東方明珠塔，然後還在那裡吃過飯，就感覺像做夢似的！”
還好拍了很多照片呢，好在時間無法抹去美好的回憶，反而經過記憶的粉飾，那種回憶起來的味道越久越醇。
劉叔不愧是專業司機，車開得不快，時間卻壓得相當準，六點四十分的時候，四人準時抵達了碼頭。
來時抵達滬海是中午，如今離開滬海是早上，潮港碼頭的風景也不同。
沒有中午時那麼悶熱，清晨時分從海麵吹來的風清涼，港內各式各樣的船隻來來往往，遠處的起重機忙碌地工作著，穿著工作服的碼頭工人在船與岸之間來來往往。
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沒看過海了，這會兒站在海邊，徐采苓顯得很是激動，哪怕潮港碼頭的海沒有菠蘿島的海那麼清澈乾淨，卻也令得她像是感受到了某種召喚似的。
“為什麼隻是來到了海邊，我就有種已經到家了的感覺呀？！”
“哈哈哈，太誇張了吧？”
“真的！真的！”
不過真要說起來的話，四人當中，確實隻有徐采苓是第一次踏足內陸的了。
對於海島人來說，大海就像是這片廣袤的陸地一樣，是生命，是自己誕生的地方。
方為知道采苓的那種無法言說的感受，就這樣站在海邊，低頭俯視著海洋，聽海水溫柔撫著岸邊的浪花聲，沐浴著來自岩岸下方充滿水汽的海風，便會自然而然地，有一種深藏於基因中、骨子裡的安全感和舒適感在心間徜徉。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根吧。
“素素姐，你喜歡海嘛？”
“喜歡啊！我就是因為喜歡海，才會去島上教書的嘛，不然我就跟我師姐那樣，去大山裡教書了。”
站在陽光下的文素素同樣眺望著遠方的大海，海風吹亂她的發絲，她伸手撩至耳後。
“那知意你呢？你喜不喜歡海呀？你跟我和方為不一樣，你是在內陸長大的誒！”
認識這麼久了，這還是徐采苓第一次問柳知意喜不喜歡海，畢竟她自己在海島上長大嘛，這種問題對她而言，跟內陸人問朋友‘你喜不喜歡陸地’似的。
“很、很喜歡！”柳知意說。
“為什麼？”
“因為我爸爸媽媽他們也是在海島長大的嘛……雖然我不是啦，但我也很喜歡海，然後也很喜歡遊泳，可能是越接近海的地方，煩惱就越少吧……”
聞言，文素素也表示認同：“知意說的沒錯！可能好多像我們這樣內陸長大的人喜歡海也是這個理由吧？隻要一看到廣袤無邊的大海，就感覺自己的煩惱比起來就好小好小了！”
對於她倆的答案，徐采苓就要似懂非懂多了，跟文素素和柳知意不同，作為海生海長的海島人，她很多的煩惱反而是來自大海，就像生長在大山裡的人也會煩惱大山走不出去一樣。
但你要說她不喜歡海吧，也說不上不喜歡，因為這就是她的家，是她誕生的地方，無論去再多的地方、看再美麗的風景，疲憊的時候回到海邊，她莫名地就能感受到，海帶給她的那份平靜和安寧，這是她對大海，一輩子都割舍不開的聯係了。
“那方為你呢？你喜不喜歡海？”
“那你呢？”方為反問她。
采苓捏著小下巴思考，一時間詞彙量有些不夠用了：
“我不知道呀，說不出什麼感覺！就是很複雜的……不能單純用喜不喜歡來形容的……”
“我也一樣。”
“哇，滑頭！就會學人說話！”
“你自己不也是！”
閒聊著，時間不知不覺也來到了六點五十分。
跟白潭碼頭的乘務員用大喇叭喊不同，潮港碼頭的旅客站響起了電子廣播音。
[旅客們請注意了，七點鐘整從滬海到白潭碼頭的船準備出發了，需要上船的乘客請帶好行李檢票上船，本次航班終點站為白潭碼頭，途徑……]
聽到廣播音，方為三人也都動了起來，心情有些複雜。
不遠處的岸邊，那艘熟悉的交通船已經停靠在了碼頭，船務人員將連接板放下，廊橋外，旅客們紛紛開始排隊檢票。
還是有大喇叭的，怕有旅客沒注意到廣播音，有船務人員就拿著大喇叭在人群中提醒。
“姐，那我們走咯？”
“嗯嗯，到家記得給姐打電話知不知道？”
“知道啦~”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一中開學報道呀？”
“三十號和三十一號是開學報道時間，我們應該會提早一兩天去市裡吧，因為在外麵住嘛，到時候也得先收拾一下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