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類的眼睛看不見阿薩思的“偽裝”,此刻的她已經嵌入周圍的環境裡,蘇珊所見的隻是一片茂密叢林。
是的,阿薩思已經學會了另一隻同類的技法——偽裝。
而之所以能學會的主因是她時不時就去觸碰電網。
電流是穿透了她的身體,也帶給了她巨大的痛苦,但是,它也開鑿了她自身的天賦和基因的潛力。
強者不在乎環境,她有慢慢成長的耐心。
*
“電擊,或者說電刺激,確實可以刺激生物細胞的生長、分化和修複,但這操作必須限製在一定條件下。”
“比如這枚內部已經成型但生命特征微弱的恐龍蛋——”吳博士指導著研究員操作,“我們可以用微電流刺激它的生命力。”
“生物體內的細胞多種多樣,有一部分會對電場有所響應。就像我們的神經細胞、骨細胞和肌肉細胞,在微量電流的刺激下,修複力會變得更強,增殖速度也會加快……恐龍也是一樣的,但它們對電擊的承受力比我們強多了。”
基因實驗仍在進行,新一批草食恐龍在電流刺激下破殼而出。
它們嗷嗷叫喚,很快被研究員分揀、輸送到島上各處。而剛出殼就死亡的幼龍則會被丟進垃圾箱,加工成食肉龍的飼料。
粗看去,它們仿佛不是一個個新生的生命,而是一隻隻新出廠的玩具。完整的部分被送出去銷售,殘次品則被隨意處理。
實驗室像是在上演一場盛大而又荒謬的默劇,他們創造著也扼殺著,為所謂學術,為所謂奇跡。
吳博士的教學結束,研究員的實操開始。而在一片忙碌的景象外,一個包裹通過了島上的安檢,由公司的專業人員送出,寄去遠方。
蘇珊站在高處眺望遠方,她思緒萬千又熱淚盈眶,最後化作了一聲歎息。
她不知道自己還剩幾個十年,一個或兩個,不會再多了。
但至少……至少在她活著的年歲裡,她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它擁有智慧,上帝。”
“它知道戒指對人類意味著什麼,它有一定的共情能力,它不是也不會成為白堊紀營地裡的那種怪物。上帝……它,不,她是個好孩子,她不是恐龍。”
絕不是純粹的恐龍!
蘇珊沒有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她依舊充當著一名不起眼的飼養員,每天沉默地往返在新舊園區之間,給不同的恐龍投食。
隻是,她每日陪伴阿薩思的時間明顯增加了。
或者說,她隻要一有空便會來到她的身邊,捧來更多的資料。
從報紙八卦到童話故事,從自身經曆到公園曆史,在蘇珊持續數月的信息輸出下,阿薩思總算搞明白了一些人物關係,也記下了不少秘辛。
“吳博士是來自俄亥俄州的天才,在遺傳基因這一塊的研究上,沒有人能比他強。對,十多年了,他無論在哪兒都是首席科學家,但他的運氣實在太差……”
1993年,吳博士為哈蒙德效力,複活了大批恐龍,打造了侏羅紀公園。
他本該前途大好,誰知老板不謹慎,竟把間諜邀請到了島上,對方趁著雨夜關閉電網讓大批恐龍出逃,釀成了嚴重的惡果。
之後,吳博士與哈蒙德結束合作,與西蒙簽訂了契約。
可第二個老板更不靠譜,他隻下達指標,從不看條件——蠍暴龍由此誕生,狂暴龍走上舞台。然而西蒙並不知道實驗室裡到底造出了什麼級彆的怪物,隻一個勁兒給吳博士撥款,說是要更大、更恐怖、更酷的恐龍。
“在我第一次見到恐龍的時候,我認為基因實驗是美好的。”
“可在我見到蠍暴龍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這是魔鬼的手段。”
“他們啊,開始褻瀆生命了。”
今日的故事會結束了,蘇珊緩步離開。阿薩思目送這位老人遠去,隨後就站了起來,開始繞著籠子轉圈。
深夜,監控轉到了死角,她平靜地抬爪觸碰電網。
這一次,她在暈倒前足足扛了八秒。
*
她滿一周歲時,蘇珊消失了幾天。
幾天後再出現,她的右手裹著紗布,臉上也貼了繃帶。像是抱怨,又像是無奈,她向她說起了這一次的經曆:“上麵安排我去給你的同類喂食。”
“它長得和你太像,我忘了防備,差點就被拖下去了。”
“好險。”
蘇珊攤手:“你的同類……十分凶殘,我能感覺到。我不會再去那個園區了,它讓我做了好幾晚噩夢。”
阿薩思不語,隻是伏在闊葉下輕嗅她的氣息。
她知道蘇珊為什麼會受到攻擊了,因為她身上有她的味道。
帶著她的氣味的飼養員進入了另一隻的籠子,這對它來說是無法忍受的挑釁。但也是它對蘇珊的攻擊讓她明白,它還沒忘記她,它——仍想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