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命換來的寶貝,會舍得用在厭惡的人身上麼?
乘嫋沒再繼續深想下去。
她早說過要眼見為實,在事情未曾發生之前,沒有真憑實據,不能妄下判斷。畢竟無憑無據,便是判了,也不能服眾。
她喜歡讓人心服口服。
不過該有的警告,還是需要的。所以乘嫋應了一聲好後,便笑著補充道:“阿烆,那你得記住今日的話。待我們結侶大典,便種下同命蠱。不要讓我空歡喜一場。你知道的,我討厭被人欺騙。”
少女的聲音又輕又柔,悅耳動聽至極。
“我自不會騙你。”季烆微微蹙眉,“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的確從未騙過她。
季烆不是個輕易許下諾言的人,在此之前,但凡答應她的每一件事,他全都做到了。
所以她願意給他機會。
“我信你。”少女伸手輕輕撫了撫男人輕擰的眉心,溫柔淺笑,“我知道,我家阿烆對我最好了。”
那隻玉白的手極輕的從他的眉心掠過,如蜻蜓點水,輕淡的仿佛隻是一瞬的錯覺,偏偏又讓人無法忽視。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過親密的行為了。
確切地說,自少女蘇醒,便不如以往那般靠近他。曾經,她很喜歡靠著他,會調皮的牽他的手,會依戀的倚在他的懷裡,甚至會大膽的在他的臉上猝不及防的落下柔軟的吻。
季烆的心臟不自覺跳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抓住那隻白皙纖滑的柔荑。
然未等他動作,少女已經收回了手。
那隻纖細柔軟的手攏回了華麗精致的寬大袖袍間。
猶如一陣風猝不及防的從心湖飛速掠過,挑起陣陣漣漪,又消失的徹徹底底,仿佛隻是一場看似觸手可及的幻夢。
季烆的心忽然空了一下。
從無暇峰出來後,他們又去了昆侖掌門所居的混元峰拜見。這是禮數,自不能省掉。
掌門梅望雪早已收到了消息,是以,待乘嫋和季烆到時,便直接被邀了進去。
梅望雪已是合體後期的修為,又是昆侖掌門,身份修為皆不能輕忽。按照輩分,還是季烆的師伯,乘嫋和季烆自然以小輩禮拜見。
“去拜見過你們師尊了?”
梅望雪受了兩人的禮,笑著問道。
他看上去三十來歲的模樣,生得器宇軒昂,又身居高位,渾身氣勢極強。不過此刻麵上掛著慈和的笑意,語氣溫和,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讓人心生親近。
季烆和乘嫋點頭應是,態度很是尊敬。
“無暇怎得沒多留一會兒?”梅望雪笑著搖搖頭,“好歹也是唯一的弟子,又是人生大事,合該重視一些。”
無暇是藺霜羿的尊號,也是他的字。
梅望雪是師兄,以字相喚,更顯親近和重視。
季烆道:“師尊喜歡清靜,弟子不敢擾了師尊清修。”
“是也,無暇性子獨傲,向來喜歡獨處。”梅望雪點了點頭,問,“你與帝女成婚的事可稟了他?他怎麼說?”
“師尊說下月十五會來。”
季烆回。
聞言,梅望雪便笑:“你師尊最不喜喧鬨,已有數十年未出無暇峰,到底是唯一的弟子,果然不同。”
季烆垂首,認真道:“師尊待弟子不薄。”
這確是實話。
藺霜羿雖性子清冷,但該教給弟子的東西,也未曾少過。甚至因他修為高深,私藏豐富,對唯一的弟子也從不吝奢,季烆得到的比同代的其他弟子多很多。
季烆但有疑問,他也從不藏私。
季烆能有今日的成就,固然與天賦和努力有關,但與藺霜羿的教導也脫不了關係。
是以,季烆從心底尊敬自己的師尊。
一旁乘嫋也笑道:“劍君的確溫和大方,方才還賜了我寶貝。”那白靈鞭,她第一眼看到就很是喜歡。
這等寶物,不是誰都能輕易送出手的。
梅望雪哈哈笑了兩聲:“可不是,無暇這人最是手鬆。看來倒是我白擔心了。”
乘嫋維持麵上淡笑。
梅望雪笑了一會兒,似是忽然想起什麼,看向乘嫋,問:“說起來,還要多謝帝女當年出手相助,救下我那小弟子。若非帝女,阿喜怕是已經命喪妖獸口中了。”
話音未落,他輕輕一揮手,一個儲物袋便飄到了乘嫋麵前。
“本座知皇室不缺寶物,想來想去,乾脆隻備了這百萬靈石,送予帝女花費吧。還請帝女收下這份謝禮。”
老狐狸!
乘嫋沒接,笑道:“前輩言重了。平民安康則江山穩固。我乘氏元祖曾有言,國以民為本。文姑娘是我九胥子民,我既是九胥帝女,便有保護九胥子民的責任。既然是責任,怎能收禮?”
她若是接了,豈不是白睡了十年?
區區百萬靈石而已,她可不認為自己的半條命才值這點錢。
乘嫋笑著向梅望雪行了一禮,道:“前輩愛徒之心,我明了。但這份謝禮,還請前輩收回吧。”
話說到這裡,梅望雪當然不可能再執意要乘嫋收下。
他深深看了乘嫋一眼,須臾,笑意更深:“帝女誌向高遠,品性高潔,倒是本座狹隘了。”
“前輩謬讚,這不過是每個乘氏子女都應承擔的責任罷了。”
“帝女說的是。不過本座聽說,阿喜又受了傷,如今在皇宮養傷,又給你們添了麻煩。”梅望雪收回了那個儲物袋,歎息道,“我那小弟子性子執拗又好強,她心裡一直念著帝女的救命之恩,想要報答這份恩情,我是怎麼勸也不聽。”
“文姑娘知恩圖報,這般品性當是好事。”乘嫋道,“我很是慶幸當初能救下她,沒有埋沒這樣難得的奇才。能有文姑娘這樣的人才,亦是我九胥之幸。”
說著,她笑著眨眨眼:“還望前輩不要對文姑娘太過苛責,我從未後悔當年救下她。”
聽到這話,一旁一直沉默的季烆麵色微冷。
“即便以命為代價?”梅望雪道,“殿下如今損了靈根,倘若治不好,仙途止步於此,當真不悔?”
乘嫋輕笑一聲,坦然道:“不悔。”
不後悔當然是不可能的。乘嫋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傷得那麼重。但救都救了,現在說後悔,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倒不如好好利用這件事,為自己多多爭取好處。
“好好好!”
梅望雪大笑著說了三聲好,看向乘嫋的眼裡充滿了欣賞,“不愧是元祖之後,果真不同凡響。”
“不過是本分罷了,不值當前輩如此誇讚。”
少女微垂著頭,姿態謙和,毫無驕矜。
殿中還有其他人,不拘是弟子還是雜役,聞言,皆是目露崇敬的看向那位看似纖弱的少女。
一聲責任,一句本分,說起容易,做起難。若有人能做到,自令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