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扶鳳殿後,乘嫋已經收拾好了心緒。
見她回來,貼身宮婢立刻小心上前,欲要伺候她。乘嫋卻擺了擺手,淡聲道:“歡喜殿文姑娘那邊如何了?”
婢女回道:“昨夜,少君把文姑娘送回歡喜殿後,文姑娘便暈睡了。靈醫已經診治過,文姑娘傷上加傷,很是嚴重。少君便提出使用渡靈之法,親自為文姑娘渡靈,如此,文姑娘傷勢已好了大半。再休養兩日,便能痊愈了。”
渡靈之法,唯有修煉萬木長青決的乘氏皇族能用,其實是一種治愈之術。不過這種術法,實際上是以施法人的身體為代價。
乘風使用此法救文喜,損耗的是自己的元氣和精血。
是以,這種術法通常隻用在最危急的時刻。如文喜這般,傷勢雖重,但並不致命,以金丹修士強悍的複原能力,再加上各種靈丹靈藥,不到一年便能恢複。
完全用不上渡靈之法。
可乘風用了。
還是用在了一個無甚關係的人身上。
倒是與那本書裡寫的一模一樣。
乘嫋心情本就不怎麼好,聽到乘風的操作,心裡更是陡然生了一股煩躁。就如之前見到季烆和文喜抱在一起時一樣,即便已有了心理準備,但依然不影響她不爽。
不愧是宋真人親手做的白玉糕,香氣幾乎溢滿了整座扶鳳殿。但乘嫋已沒了享用的心情,聞到這股香味,反倒更覺躁悶,直讓人心煩意亂。
“那我大哥現今如何?”
幸而乘嫋早就養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輕易不會把自己的真實情緒現於人前,雖心裡不滿,但麵上依舊維持著溫和的假麵。
宮婢:“少君損了不少元氣,靈醫診治後說,約莫要養個半年才能恢複。”
不到半年就將是五年一回的九胥大比,屆時五州四海的世家和宗門皆會派門下精英參加。
這是展示實力的機會,所以誰也不會錯過。
大比不僅獎勵豐富,最重要的是,關係到各勢力的威望和發展。在大比中排名越高,得到的東西自然越多。
修士實力強大,破壞力也強,高階修士一旦鬥法,往往會牽連許多無辜,並會破壞周圍環境。
元祖時製定了非常完善的九胥律法,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在秘境之外的地方,除了對抗妖獸,元嬰以上的修士不得輕易鬥法。
元祖在位時,即便有高階修士不滿此規定,但在元祖強大的威勢下,也不得不臣服。
然而如今,皇族早沒了元祖時的風光。
皇室威望越來越低,想要挽回頹勢,當然不能錯過大比。乘風身為少君,當要身先士卒,作為皇室代表參加。
且必要闖進前三,否則非但不能以震威勢,還會讓皇室顏麵大失,怕是連如今的體麵也難以維持。
乘風之前閉關突破,便是為大比準備。
而今,他為了給文喜治傷,用了渡靈之法,損害自己的身體,是否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他作為少君的責任?
思及此,乘嫋目光極冷。
“此事父皇母後可知?是何反應?”
宮婢回道:“陛下和娘娘都知道了。陛下訓斥了少君,娘娘罰了少君十刑鞭,並要求即刻行刑。少君受了刑後,便回了昆吾殿養傷。”
“大哥受傷,我怎能不去探望?”乘嫋怒極反笑,倏然起身,“去昆吾殿,我這便去拜訪大哥。”
隻不過剛出了殿門,乘嫋的腳步又驀然一頓,卻是朝歡喜殿的方向走:“先去歡喜殿,昨夜文姑娘受傷後,我還未曾去探望過。”
宮婢侍衛們自是隨她。
一行人便改道先去了歡喜殿。
……
因著乘風用了渡靈之法,文喜的傷好了大半,行動早已自如。早上醒來,她便又去了書房默寫靈藥譜。
隻是今日心似乎不靜,效率竟不比之前。
不僅速度慢了不少,甚至還寫錯了許多字,導致不得不重來。十年之前,她大字不識一個,但拜入昆侖後,不過一年,她就已能流暢的閱讀書籍。十年過去,還有了才女之名。
時至如今,昆侖上下幾乎都已忘了她的出身,隻把她當做了師門的驕傲。
所以,除了剛學識字那會兒,文喜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寫過錯字了。
聽到帝女到時,文喜執筆的手微微一抖,一團墨汁便落在了雪白的紙上,這張已寫了一大半的紙自然又不能用了。
她放下筆,出門迎接。
剛一打開門,便看見了正朝書房走來的少女。
她身著一襲金紅色的華麗宮裝,全身上下無一不精致,卻一點也不喧賓奪主,反而越發襯出了少女的美麗和不凡氣度。
“文喜見過殿下。”
“文姑娘不必多禮。”不等文喜拜下,乘嫋已經上前親切地扶起了她,笑道,“你傷勢未愈,該當靜養才是,不知現在你感覺如何?”
“多謝殿下關心,昨夜有幸得少君相助,我已無大礙了。”
文喜垂首回道。
“無礙便好。”乘嫋微微一笑,“我瞧著文姑娘臉色的確好了不少。如此極好,今日我與阿烆去拜見梅掌門時,他還特意問過你,瞧你這般,我也能向前輩有個交代了。”
“與阿烆從昆侖回來後,想著昨夜匆忙,未曾來探病。瞧著時辰還早,便來歡喜殿看看你。”
聽到乘嫋提起她今日與季烆去昆侖,文喜下意識抿了抿唇,不由抬頭看向麵前的帝女。
隻見少女麵上掛著溫柔親切的笑,那雙漂亮的眼睛裡也裝滿了關懷和真摯。能得帝女這般關心,該高興才對。
文喜卻有些不敢麵對這樣的目光。
“……謝帝女關係,我好很多了。”
她張了張嘴,乾巴巴的、反複說著這兩句。
兩人見麵的次數其實很少,統共也不足一掌之數,所以相處起來確有幾分生疏。
“文姑娘不必如此拘謹,你放心吧,我不會吃了你。”少女輕笑著調侃了一聲,“況且,文姑娘這般美姿容,我極喜歡,哪裡舍得吃?”
少女從容不迫,儀態萬千,一顰一笑都優雅動人,對比之下,她相形見絀。
聽得這話,文喜怔了怔,脫口道:“我哪裡值得殿下喜歡……”
“文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不等她說完,少女已經不讚同道,“在我看來,文姑娘哪哪兒都好。生得好看,又勤奮刻苦上進,能取得今日成就,不僅在於過人的天資,更在於你的努力。”
“我相信,文姑娘定會一飛衝天,名震九胥。”
說這話時,少女臉色認真,目光純摯,並非哄人之言。
文喜的心怦怦跳了跳。
“我……出身低微,不過隻是鄉下農夫之女,當不得殿下如此誇讚。”
聞言,少女卻是臉色一沉:“文姑娘怎會這般想?出身隻不過決定了一個人的,卻無法判定終點。所謂英雄不問出處,文姑娘難道不知這個道理?”
文喜驀然抬眸。
卻聽少女忽而問:“文姑娘可知我九胥元祖?”
文喜答:“元祖大名,無人不知。”
“那你可知元祖與你一般,也是凡人農戶出身?”少女笑道,“如今天下皆知元祖的英雄事跡,卻少有人還記得元祖出身微末,能有那般成就,全靠自己。這世上很多厲害的人物,並非都有一個好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