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燈,剪輯膠帶,布景膠帶,溫迪燈,這些產品的共通之處,就是使用者不是自己出錢,而是為了工作購買的。
對他們來說,能夠給自己省一點事情,可以編出很多理由來讓製片廠買單。而製片廠對這些小錢,並不在意,隻要東西好,能夠加快效率,防止事故,少拍一天節省的成本就數十倍於這些裝置的價格。
工作人員各自換班,也陸陸續續回來,準備拍攝地下室烤房的戲份。
戴安也上了公共拖車,準備下午的戲份。她上車前又看了羅納德一樣,這個人其實很和善,也很會給周圍的人帶來好運。很多人和他在一起,都變得更有錢了。怪不得他在好萊塢人緣很好。
“a!”
過了兩個小時,燈光組布好了光,大衛·沃特金對羅納德做了k的手勢。
“a!”
“羅尼,羅尼”
戴安扮演的店員克麗絲,推開了烤房的門。
鏡頭逐漸後退,看到了烤房更多的環境。這裡是一個相當粗糙的地方,牆壁上的烤爐裡,有很多法棍麵包,這是烤房的人特意做的一爐,給拍攝用的。
“有人找羅尼。”戴安扮演的克麗絲把洛雷塔讓進烤房,就站在門邊們,皺著小眉頭,想看看洛雷塔和暗戀對象羅尼,到底是什麼關係。
雖然是深秋,但是裡麵的人都穿著汗衫,身上還流著汗。化妝在他們身上灑水,造出了一種大汗淋漓的效果。
另一邊的尼古拉斯·凱奇,就穿著一件小背心,濃密的胸毛露出來一大截,亂糟糟的頭發根根向上豎起,一看就是一個荷爾蒙爆棚的大火山。
“你是代替我哥強尼來的?”他冷冷地看著洛雷塔。
鏡頭裡,雪兒扮演的洛雷塔從門口向著攝影機走來,背後的克麗絲還站在那裡,忐忑不安。
大衛·沃特金在這裡用了奧遜·威爾斯引入好萊塢的超焦距技巧,造成了深焦的效果。
在現在的電影流行的審美潮流裡,很多場景,當焦距彙聚在離鏡頭近的人物上的時候,淺焦距的鏡頭,會把後麵的背景人物和環境放在焦外,模糊掉。
但是這個場景,沃特金有點反潮流,用了三十年代黑白有聲片剛剛出現的時候流行的深焦效果,遠處的背景人物,和近處的人物,一樣都在焦內,保持清晰。
洛雷塔和羅尼對話的時候神態的轉變,和後麵店員克麗絲聽到他倆對話以後的表情,都被無誤的捕捉進來。
雖然羅納德在很小的監視器上,看不清兩人的表情。但是當膠片被衝印出來,洗成拷貝,放映到大銀幕上的時候,雪兒和戴安兩位演員的臉部,都會成為觀眾的注意力的焦點。
所以,沃特金也特意讓兩位演員站在一條軸線上,隻錯開一點點角度,這樣在大銀幕呈現的時候,觀眾就不用在兩人的臉上不停的來回巡梭,隻要盯著銀幕的一塊地方看,就能看出兩個人物的不同心境。
在這種以情節,演員的表演取勝的電影裡,這種敘事的手法相當重要,刻意的設計和安排,以及拍攝時候大師級人物的配合執行,才能呈獻給觀眾一種毫不費力,就能明白導演想要講些什麼的效果。
“是”,洛雷塔越走越近,和攝影機後麵的角色羅尼在對話。
“你來乾啥?”
“我要和強尼結婚了,所以想請你去婚禮……”
“所以,你要嫁給我的哥哥強尼?我沒有生命了,我的哥哥強尼把我的生命奪走了。”
“不好意思?……”雪兒扮演的洛雷塔,在鏡頭裡呈現出一種莫名其妙的表情。自己邀請未婚夫的弟弟來參加婚禮,怎麼他說什麼生命……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洛雷塔不明白,但是內心深處,她好像又有點明白羅尼生命原始的那種衝動和**,被強尼毀掉了。
“強尼要結婚了,現在他有了他的生命的意義了,我還沒有,都被他剝奪了。”
“我不是來這裡氣你的……”洛雷塔還要解釋一下,她又從那種羅尼旺盛的生命力的輻射中暫時脫離的出來,恢複了理智,她隻是來找未婚夫的一個不像說話的弟弟去參加婚禮而已。
“到底什麼生命!”尼古拉斯·凱奇突然提升了音量,“什麼是生命!”
“他們都說麵包就是生命,但是我就在這間熱得不行的小房子裡,天天做麵包,麵包,麵包……”
凱奇把一根根法棍,惡狠狠地從烤爐裡拿出來,丟在藍子裡。
“我每天就在這裡留著臭汗,把這個臭烘烘的麵包團,用鏟子鏟進鏟出,我的生命在哪裡?
你想我去你和我哥的婚禮?哼?甜心?那我的婚禮在哪裡?”
“克麗絲,把牆上那把最大的切麵包刀給我,我不過了……”
戴安扮演的克麗絲,站在那裡,就快被羅尼感動哭了。這樣的男子,怎麼就沒有一個女人來愛他呢?
“不,羅尼,我不會給你的。”戴安在那裡,操著剛剛學會的意大利口音大叫。
“克麗絲,快把刀給我……我要把自己的……”
“也許,我應該換個時間來。”雪兒看得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羅尼到底是說真的還是瞎胡鬨。
“不,我要你在這裡看著。”尼古拉斯·凱奇對著雪兒惡狠狠地說,“你了解我嗎?”
“嗯嗯”,雪兒搖搖頭。
“不是什麼人的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尼古拉斯·凱奇把左手的手套摘下,裡麵是一個木質的假手。
“五年前我訂婚了,我的哥哥強尼來看我。他要找我買點麵包。我在和他說話的時候分心了,切麵包機把我的手切了。
很好玩吧?我的未婚妻因為發現了我變成了殘廢,然後就離開了我。”
“這就是你和強尼之間的不幸?但是這不是強尼的錯啊?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就是運氣不好。”雪兒扮演的洛雷塔第一次聽到了兄弟兩的心結。
“我不管!”尼古拉斯·凱奇突然爆起,一把打掉了麵前裝著免費的鐵桶。
“我沒手了!我沒有老婆了!強尼還有他的手!強尼還有他的老婆!你想我就這樣和他和解,去參加他的婚禮?”
洛雷塔被震攝住了,她的生命裡,還沒有出現過這樣原始本能旺盛的男子。她居然一點也不擔心對方會傷害自己,而是對他的不幸表示同情。
“這就是一個時間問題,一個男人早上睜開眼睛,就和自己的夢想吻彆說再見了。”
尼古拉斯·凱奇收起了脾氣,好像剛才的發怒消耗了太多的力氣。他輕輕地對洛雷塔說著,也好像在對自己在說。
烤房裡的人,都被這個巨大的反差震動了。羅尼這種男子,在因為意外殘疾,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以後,變成了一個在烤房每天鏟麵團的人,真是生活的巨大悲劇。
攝影機對準了幾個人,來了幾個反應鏡頭。
雪兒是震驚的臉上毫無表情,但是內心澎湃的衝動,幾欲衝破理智的界限。她也和羅尼一樣,因為被人說成是掃把星而放棄了夢想。
克麗絲兩眼通紅,竭儘全力地不讓眼淚流下來。暗戀的男子,果然是個有大夢想的人,太可憐了。
一顆眼淚,終於突破了眼眶的阻礙,從戴安的左眼裡嘩的一下流了出來。
眼淚積蓄了她所有的力量,以至於瞬間突破了顴骨,嘴唇,和下巴的阻撓,掉到了地上。
“我愛他,但是我從沒告訴他,因為他失去了未婚妻和一隻手以後,就再也不能愛任何人了。”
“ut!”
“啪,啪,啪……”等了幾秒鐘之後,大家才在羅納德的帶領下,開始鼓掌,為這段精彩的表演鼓掌。
所有的演員都非常完美,這是一場完美的演出。
不光兩位主角的表演很到位,連戴安演的那個小角色,也非常好,把男女主角第一次相遇,而突然心靈相通,好像多年的情侶,這種非常不正常,難以理解的情節,用旁觀者的角度烘托了出來。
羅尼·卡瑪雷利是一個很有夢想的男子,因為殘廢而失去了未婚妻和夢想,隻能躋身於家族傳下來的烤麵包生意。
而洛雷塔,也曾經有過夢想,因為社會的壓力,和對寡婦的偏見,被壓抑了許久。
在一個特定的場合,被羅尼爆發出來說出自己心裡話的那段獨白打動了心弦。
特彆是尼古拉斯·凱奇,那個模仿早起德國表現主義電影“大都會”的表演方法,對著木頭假手聲嘶力竭的追問,“我沒手了,我沒老婆了!”
要不是找了凱奇這個特彆有爆發力的演員,演出來的效果就要差很多。這種不合常理的角色和情節,必須要有超出常理的原因來推動。這種爆發力,正是這種需要把觀眾也震一下的時刻所特彆需要的。
而且這種瘋癲的角色,要有一個度的把握。凱奇在爆發之後,馬上能量枯竭,轉為低聲傾訴,這樣觀眾會在震驚之餘,又變成能理解羅尼突然發瘋一樣的理由的人。
這種在瘋癲和正常之間的拿捏,確實不是普通演員能夠發揮自如的。要不是凱奇被他叔叔科波拉影響,天天看“大都會”領悟演技,也不能做到這麼天衣無縫。
看到大衛·沃特金對羅納德又作出了k的手勢。幾位演員才冷靜下來,開始互相擁抱祝賀彼此。
羅納德也鬆了口氣,第二困難拍攝的場景,在幾位演員演技的大爆發下,終於過關了。
羅納德撿起一根法棍,掰了開來,剛剛出爐的法棍非常脆,非常好吃。羅納德還掰了一小塊遞給過來的戴安,體貼地拿出手帕,讓她擦擦眼睛。
“我沒想到,你的爆發力也這麼好。”羅納德連呼沒有想到,這種配角其實比主角還難演一些。
主角畢竟有水到渠成的鋪墊和對手的反應刺激。
這種配角,前麵沒有背景故事,後麵沒有對手戲給反應,全靠自己的想象力。而且上來就要能演出高水平。戴安的表演,和那些百老彙的老戲骨也不差了。
“嘻嘻,我4歲就在外百老彙的‘aa’實驗劇團演戲了,還和梅裡爾·斯特裡普搭過戲呢。”
“原來你也是個老戲骨,年輕的那種。”羅納德哈哈大笑,揉了揉戴安的頭發。
戴安完成了自己的戲份,回去家裡找老爹伯特團聚了。
劇組接下來,又在紐約的大都會歌劇院,和天主教教堂裡拍了幾場外景戲。
因為和未婚夫的弟弟一夜情,洛雷塔來到教堂懺悔,教父“嚴厲地”批評了洛雷塔,罰她念兩段“玫瑰經”才能贖罪。教堂裡的母親幫他遮掩了沒有回家過夜,和羅尼一夜情的事情。洛雷塔驚奇地發現,母親發現了父親考斯莫有外遇。
之後洛雷塔和羅尼約會,去歌劇院看歌劇。在歌劇院裡發現了父親和情人也來看歌劇“波希米亞人”,兩父女心照不宣。考斯莫抱怨女兒,你可是訂婚的人了,結果遭到女兒的反嗆,“你可是結婚的人了。”
拍這些戲份的時候,羅納德也樂得夠嗆。編劇斯坦利·尚利的筆力真的很強,寥寥幾筆,把意大利人的特點寫的淋漓儘致。
這部電影拍出來,會是一部和其他反映意大利裔生活的電影,非常不同的電影。沒有黑幫和歌舞,卻也能讓人一看就知道再說意大利裔的故事。
很快,在紐約的外景戲拍完了。
工會代表真的很嚴格,馬上的聖誕節和新年假期,劇組不得在紐約加班開工。
羅納德沒辦法,隻好提前一天解散了劇組,大家回去過完假期,新年裡在飛去多倫多,到一個沒有工會的地方去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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