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進行的很快。
這天,女主角雪兒,終於要換發型了。
雪兒扮演的洛雷塔,在電影的前半部分是一個木訥,無趣,保守的寡婦。她經常穿著一身黑,頭發有些灰白也不去染發,隻是梳一個意大利裔老太太常見的發型。
衣服也非常保守,黑色為主色調,鞋子也是黑色的靴子,看上去一點女性魅力也無。
但是和激情四射,雄性荷爾蒙爆棚的羅尼一夜春風以後,她身為漂亮女人的本能覺醒了。
羅尼不願意就此放手,讓洛雷塔和強尼結婚,以後老死不相往來。
第二天早上,他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卻被洛雷塔一巴掌甩到了臉上。
尼古拉斯·凱奇扮演的羅尼,還是要求要繼續和洛雷塔交往,結果被雪兒又是一巴掌甩到了臉上。
“你醒醒吧。”
一時的激情,總抵不過中年女性第二天早上的理性思考。
洛雷塔覺得自己沒法麵對強尼說出發生的一切,也不認為比自己小很多的羅尼,可以和自己成為人生的伴侶,她想打醒對方,就讓這一夜作為兩人甜蜜的回憶。
但是羅尼不願意就此放手,他提出來要請洛雷塔去看普契尼的歌劇“波希米亞人”。
隻要洛雷塔答應和他一起去看,就答應放手,還會出席她和強尼的婚禮,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羅尼胸有成竹,看歌劇是意大利人很正式的一種社交活動,而且看歌劇會引起很戲劇性的情緒反應,有些人生性浪漫,看了歌劇以後激情澎湃,會作出一些平時不可能做的事情。
而另一些人則對歌劇沒有太強的反應,把它當作一般的古典音樂來聽,也沒有情緒上的超越日常的反應。
意大利裔,文化中就有這種浪漫而瘋狂的基因,往往屬於前者。
洛雷塔雖然知道這樣做很不靠譜,但女性的直覺還是讓她答應了下來。
作為意大利裔,看歌劇是一件大事,洛雷塔在路上看到了一家美發沙龍,一時心動,就走了進去。
這是一場很有意思的變身戲,羅納德覺得浪漫的愛情片裡,都需要有這麼一個過程,讓其中那位不那麼顯眼的醜小鴨,在朋友和專業人士的幫助下,變成白天鵝。
因為一開始的時候,觀眾的印象也隨著主角的妝容和打扮而定型了,這個改頭換麵的過程,不光光是讓男主角羅尼驚豔,更重要的是讓觀眾也感覺到驚豔。
“我得用自己的發型師,羅納德。還有做指甲的,化妝的。”雪兒到了現場以後,開始提出很多要求。
“但是在這裡需要表演,你的發型師能演戲嗎?”羅納德對這種明星對自己外型的苛刻要求,也是一頭包。
你不能說雪兒的要求過分,她已經為了電影的藝術效果,在前半段犧牲了自己的形象扮醜。
這個變身,不讓她根據自己的喜愛,打扮的美美的,也可惜了自己請她做女主角的苦心,本來就是要雪兒的一些歌迷來看的。
但是她的要求,在操作上有些麻煩。
這場戲要拍攝洛雷塔染發,燙發,做指甲,修眉毛,化妝等等一係列的動作。一些弄發型和化妝的過程,是要展現在電影鏡頭前的。
雪兒一定要專門的人馬來做,這樣拍攝的時候分鏡就很麻煩了。
“這樣,我給你做一個大特寫,隻拍你的左邊半邊更美的臉,鏡頭隻拍到四分之三的臉部,然後讓你的正牌化妝室和發型師來打理,這樣他們隻有手出鏡,就不會因為緊張破壞了鏡頭。
至於其他的鏡頭,還是讓這幾位確定的演員來演。我會通過後期的剪輯剪到一起。”
雪兒和私人團隊商量了一下,同意了羅納德的辦法。
她先把頭發弄回本來的黑色,然後就讓她最喜歡的私人發型師,開始用蒸汽打濕頭發,恢複大波浪的發型。
羅納德和攝影指導大衛·沃特金在旁邊看著,兩人私下是好朋友,一個眼色遞過去,兩人都出門抽煙,順便吐槽一下明星的要求太多。
“你算是非常幸運了,雪兒算是明星當中要求比較少的。我以前拍過一部浪漫愛情片,女主角來了以後就態度不對,我和導演都以為她出了大事,是不是和當電影製片人的丈夫鬨翻了,要離婚退出劇組。
她在拖車裡帶了兩個小時還沒找好狀態,我和導演上去看情況,當天還能不能拍攝。
結果這位女明星說,是因為自己的狗昨晚上突然死了……”
“那是你沒看到她之前的情況。”羅納德吐了口煙,雪兒在大衛·來特曼的晚間脫口秀上大鬨現場,在排練圍讀劇本的時候,還帶了個做貝果麵包的小男朋友來,差點惹怒了一幫百老彙的配角。
“好在我通過米高梅,拒絕了她那個新男朋友來多倫多,否則我們的處境,要比現在艱難好幾倍。”
“在多倫多已經拍了好幾周了,我覺得電影拍攝的非常無趣,幾個遠景,幾個特寫,也沒有和其他角色更多的戲劇衝突,拍到現在,我印象深刻的戲劇衝突,還是打了尼克·凱奇兩巴掌而已。”
在攝影棚裡麵,搭建的美發沙龍的室內場景裡,雪兒也在和演她母親的奧林匹亞·杜卡基斯聊天,抱怨導演羅納德對自己的戲份的不上心。
“而且羅納德從來不指導我的演技,他也沒有對我說,應該怎麼演,總是讓我自己找感覺而已,然後他會說,你演的很好,現在我們嘗試一下另一種演法,再來一遍。”
“那是他尊重演員的發揮,畢竟角色是要通過演員表演出來的。”奧林匹亞·杜卡基斯撇撇嘴,對雪兒的演技有看法的她,也知道自己相比對方隻是一個配角,不應該把自己的私人看法,帶入劇組的專業工作。
羅納德是一個能包容演員,理解演員的好導演。雪兒畢竟沒有拍過幾部電影,她不知道有這樣一位導演,是多麼的不容易。
雪兒之前的兩部電影,都是和好來塢的名導合作的,一部“斯克伍事件”是曾經導演過“畢業生”的邁克爾·尼科爾斯。另一部“麵具”的導演是彼得·博格丹諾維奇。
兩位導演知道雪兒的角色是演技上的弱點,所以往往親自指導有些場景應該怎麼演,實在不行,就用短鏡頭,把雪兒能看的表演,剪輯起來。
但是百老彙可是一場戲要從頭演到尾,沒有停頓再來一條的便利。雪兒要去演話劇,演技還得在經過訓練。
羅納德作為導演,特彆好的一個地方,就在於給演員一點即興發揮的空間。在符合情景的條件下,他們能有一些靈感的發揮,羅納德都是持鼓勵的態度。
按照劇本台詞一動不動的演,可能拿到**十分,但是要激發對手戲演員的真實反應,演到滿分,那就非要有一點點即興的成分不可。
而演員都是一群非常敏感的人,羅納德從來不批評他們,總是小心地嗬護演員的自信,隻有感覺舒服了,才有超常發揮的空間。
雪兒用這種死板的要求來看羅納德,正是她自己演技不好的一種反應。
真正的演員,像她們這些在百老彙打拚多年的,拿到劇本就能自己分析人物,自己想出合適的表演方法,那還要導演來具體指導?
“都說羅納德他很厲害,我一點也看不出來。”雪兒對羅納德有了點懷疑,這部電影真的能像他說的那樣,會成為一部成功的作品嗎?
“我們是不是拍岔了?這電影上映以後不會有人看的吧?我都能想象出影評家會怎麼說……”
“不會的……”杜卡基斯被她說的心中有氣,這部電影,自己演的很過癮,一定會好的。
“a!”
終於等準備好了,雪兒的頭上被蒙上了一片冒著蒸汽的白毛巾,然後她的私人發型師,揭開毛巾,直直的長發從雪兒的前額覆蓋下來。發型師撥開了頭發,開始梳理她的發型。
一個超級特寫鏡頭對著雪兒更好看的左臉在拍攝,他的發型師用一根鑷子,一根根地拔著雪兒眉毛中間印堂處的幾根離群的毛發。
“啊……”雪兒不停的喊疼。
“ut!”
“非常好,非常好。我們現在來試試另一種演法,我們再來一條試試。”
“哦……”雪兒是真的被拔了兩根眉毛,又回到了椅子上。
……
拍攝在繼續,除了雪兒的戲份,其他人的配合越來越默契。
羅納德知道,雪兒的表演技巧,和杜卡基斯她們相比,是不足的。她不能被作為戲劇的核心。
雖然她是電影的主角,但是在戲劇衝突裡,她卻是一個配角,整個家庭其實是圍繞這杜卡基斯扮演的母親羅斯那個角色為軸心的。
但是他有不能放任雪兒亂演,這樣她和其他配角在一起的鏡頭,會顯得非常突兀。一個演技一般的人,突然出現在一群老戲骨裡,很多節奏和微妙的情緒接不上,會把整部電影拖壞。
羅納德沒有辦法,隻能儘量地把雪兒的鏡頭,單獨分鏡。儘量減少她和其他家庭成員同框的鏡頭。再用剪輯技巧來彌補。
“你這樣不行啊,最後一場戲,你怎麼辦?”大衛·沃特金對羅納德的處理方法有點擔心。
“我也沒辦法,有拍攝周期的壓力,我不能停下來等雪兒訓練好她的演技。隻能有什麼用什麼了。”
這樣的處理,讓雪兒也更加對羅納德的水平開始懷疑,她總是單獨麵對鏡頭的時候多,這樣的拍攝方法,雪兒覺得過於簡單了。
一個遠景在走路,然後接一個中景,切到近景,然後是特寫的反應,再切回對話的過肩鏡頭。
雪兒和合作過得兩位大導演一比較,羅納德的處理就顯得沒有那麼有特點。
彼得·博格丹諾維奇總是會引用影視上的一些經典片段來指導自己的演技。邁克爾·尼科爾斯則擅長於讓人自然發揮。羅納德呢?切鏡頭倒是挺多的。
“哦喲……”雪兒走出了美發沙龍,兩個年輕的意大利裔群演,對著她吹起了口哨。打扮過後,特彆是換了大波浪的長發,換上了高跟鞋和裙子以後,洛雷塔女性的魅力終於開始散發出來。
……
拍攝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了收尾階段。這是電影最重要的一場群戲,所有的線索都在奔向不歸路,都要在大家庭的一個早餐裡徹底解決。
這樣,就不能用取巧的辦法了,必須讓雪兒和其他人在一起,同時進入取景框。
羅納德的壓力越來越大,這個長長的早餐餐桌戲,是全片最重要的一場戲,要是拍不好,電影就垮了。